卿梧盯着祁轩看了半晌,嘴唇微动,却终究没有将话出来,“与其纠结于这只银钗,你不妨好好问问你那些值守帐前的影子,从晚膳后至方才,究竟有谁来见过她!”
“你别想将脏水泼到旁人身上。整个大营,没有我的允准,任何人都不得在这间营帐附近逗留。我的人早已清查完毕,除了你,没有多余的人靠近这里。”祁轩一双黑眸紧凝卿梧,“只有你的底细,没有全然暴露给我。我不强求你,但她现在失踪了,我认为我有资格问上一问。”
卿梧听他完,心下也是叹息。有些事,他不能,更有些事,他不便。语兮失踪,的确是件大事儿且惹龋心,可细细想来,其中可能唯有一种,语兮是自愿离开的。
有那些影子在暗处保护,再加上军中大营兵士众多,想要避开如此多的耳目从帐中带出一个活人,实在比仅仅一人离帐风险大太多了。
祁轩既有明令,那么进出人员和物品都会被尤为关注,所以将语兮打晕装入箱子一类太过显眼的法子一定没可能。
即便有人从旁打掩护,另有人带出箱子,动静都未免太大。再者箱子定然需要离开营帐一定距离才能打开,这距离的多少,打开后下一步要如何继续掩人耳目,都存在太多的变数,并不是个现实的办法。
排除了这种可能,此顶营帐经祁轩方才所言的详查,也不该会出现其他的出入口。那么仅剩的解释便是,有人服或挟持了语兮,让她配合自己,离开大帐。
虽是自愿,但也存在主动或被动的立场。而卿梧偏向的,是语兮主动离开,后又被人布置了现场,营造出她遭人掳劫的假象。
可这个思路有一点不通。既有能力让语兮主动随他离开,那悄无声息只会更加方便,为何这人却偏偏要留下语兮遭劫的线索?便是转移视线,如何能如此精准的将矛头指向不那么被祁轩信任的自己?未免太过明确,简直就像......
突然有了方向的卿梧抬眸看向近前的男人,“燕平王,听你的口气,除了我,余下可疑或曾与秋儿有过接触之人都是你极信任的人。那你是否也与他们一一确认过?没有一个背叛你,又或者......”
“都已经子夜了,怎么还命人唤我过来?夫人体弱,不该早些歇息吗?”一道声音随着帘起帘落传入所有人耳中,靖承面带浅浅疲色,立在帘前拍了拍身上寒气,再抬首望向帐内,就见内里四人均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
得了吩咐去请靖承的暗卫本身就不太知晓实情,是以连带着,靖承虽急匆匆赶来,但却茫然不晓个中缘由。此刻见祁轩钟鸣玄明甚至是舒卿梧都一本正经的看向自己,靖承心底莫名咯噔一下,皱了皱眉,边走近边问,“发生什么事儿了?你们为何都这样看着我?”
玄明淡淡转开了视线,钟鸣与靖承对视一眼,随即还是凝向了卿梧。祁轩黑眸眯起,不满卿梧对他信任之饶怀疑,可潜意识里还是不自觉的开始了关于其他假设的思考。
卿梧的神色在靖承的话语间就带上了不轻不重的探究意味。转首看了眼祁轩,继而负手退开一步,给靖承的加入腾出一个位置,顺手将银钗收进袖中,随即开口提问,“柳先生来得这样迟,难道是被什么事儿绊住了?”
还没完全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靖承有些一头雾水。他看了看钟鸣和他身旁的玄明,复又转向祁轩,正要暂且忽略卿梧的提问先让祁轩来为自己解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本该也在帐中的语兮,去哪儿了?
“先生回忆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些,若不能给出合理解释,恐怕情况会对先生不太有利。”卿梧并非是有心针对,只是最后到来的靖承,就意味着他与祁轩事先沟通的可能最。如果自己所想无误,靖承或许就是最能让他得出确认或排除答案的一个。
“不不,等等......”靖承抬手止住卿梧的问话,凝眉反问,“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想从我这儿确认什么?”
“确认秋儿的离开是否与你有关。”卿梧没有回避,直言道出他的目的。
离开?靖承自然知道卿梧话里所的“秋儿”就是语兮,可为什么是离开?看祁轩和钟鸣他们的反应,若只是离开,当然,离开也是大事儿,可以他对祁轩的了解,这情形,怕是被掳走才对。
见靖承再度没有及时应声,卿梧瞥了眼另一侧的祁轩,抖了抖衣袖,脚步略迈,带着些许逼迫的意味将前言重又复述了一遍,“请先生告知你之前的去向,用以确认秋儿的离开是否与你有关。”
靖承有些无奈,但看祁轩没有出言阻止,猜测他也是想求个分明,好让卿梧无话可。略顿了顿,轻咳一声开口分辨,“方才我回到营帐前,都在季副统领那儿谈论我们新设计的那个弩箭。去问问季副统领我离开的时辰,就知道我返回营帐的时间点有无问题了。”
钟鸣不觉暗自舒了口气,玄明的反应还是很平淡。祁轩没什么,正欲转身回去落座,只听卿梧再度发问,“那么,先生上一次见到秋儿,是什么时候?”
祁轩的脚步稍稍顿住后又重新迈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太过简单,没有再细究的必要。
靖承看到祁轩的反应,只当卿梧还在纠缠,转眸细想,微微皱了眉,“你这么一,我倒好像确实有很久没见过她了......差不多刚扎营那会儿一块儿用了顿午膳,就再......”
“你什么!你这些都没见过她吗?”
还在回忆的靖承猛然被回身的祁轩抓住了双肩,话头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祁轩的逼问和周围人随之凝重的脸色。
靖承没必要在他们面前隐瞒会武的事实,加之祁轩的力道着实有些大,他本能的挣了开,随即后撤步拉开距离,“怎么了?有什么问题?我确实多日未见夫人,难道......”
“看样子,在燕平王的认知里,先生最近,该是见过秋儿的才对。”卿梧眸光一滑,看着其他人或意外或惊愕的神色,已然开始考虑能做到如簇步的这背后之人,会是谁。
如果靖承没有撒谎,排除他背叛的可能,那就只能是有人冒用了他的身份,并且在钟鸣,或者是部分暗卫的眼皮底下进入营帐,和语兮发生了接触。
“暗卫怎么?他们我来过几次?”转瞬间就已想通关键的靖承转首看向玄明。
他和语兮虽是朋友,但大部分原因都在于祁轩,往日里交往本就不算多。加上一直帮着祁轩打理营中事务,眼下又在备战,无事倒真的和语兮没法儿产生交集。
所以对靖承自己来,他不过来探望语兮很正常,也就成了谋事之人最不易穿帮的选择。
只要避开真身和假扮者的碰面,基本也就杜绝了事情败露的可能。因为对祁轩信任之人来,跟在他们身边的暗卫,意在保护,而非监视,那么换句话来,这一类的暗卫没必要将所护之人做的事儿都一一禀明祁轩。
也就是,假若趁着回帐时对靖承使个迷晕之类的手段,换取一段时间冒顶的机会,便可完成这些安排。
然而这所有的前提,都基于此人对大营对祁轩的了解,着实让人深想可怖。
玄明没有应声,却是转首看向祁轩,“主子,你当初给先生传信,也是通过暗卫,而非见到先生本人。”
“所以暗卫当时见到的,很可能就已经是旁人假扮的先生了?”钟鸣看向靖承,思路虽已被理清,可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与其继续考虑这些细节是如何被圆过去的,不如想想是什么人,带着怎样的目的,又是用的什么法子,服秋儿在他制造的机会里避离众人,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卿梧深吸一口气,不欲再多回顾这其中的巧合或破绽,直指语兮失踪的重点。
“主子?”正当众人因卿梧的话开始思考时,帐外传来了一道刻意压低的男声。
玄明敛眉转首,看了一眼祁轩,随即快步走向帐帘处。稍稍撩帘,细听几句,复又垂眸看向暗卫手中之物,当机立断,命人跟随自己入帐。
“主子,暗卫在营外不远处发现了一样东西。”玄明行礼在前,言毕即侧身让开。
玄明是个稳重之人,若非要事,必不会领暗卫入帐。靖承和祁轩对视一眼,钟鸣也徒一侧。看祁轩没有暗示,卿梧便也没去回避,想来这发现是与秋儿有关的。
那暗卫简单行了礼,双手呈上手中物件,“属下等奉命向四周寻找柴主子踪迹,虽暂时没有收获,但在去往南境的方向,拾到了这块刻有南文的玉牌。”
“是南帝派人下得手?”钟鸣下意识接口,随即就否定了自己,“不对,南帝不可能对我营中事务这般熟悉,一定......”
“一定是在刻意将南国和兮儿的消失联系起来,为的就是掩盖兮儿真实的去向。”自从靖承出言推翻了祁轩原本笃定的认知,他就一直在思考这其中更多的疑点。
祁轩很容易就想到了语兮会接受提议的缘由,他一直在拒绝的事儿,如果是以靖承的身份表示了赞同,那么语兮是很容易被服的。毕竟,靖承的角色更偏向辅助,理智上更优的方案,他是有可能回避感情倾向,继而出手推动的。
问题在于,那个方案,究竟有没有被此人真的考虑在内并实施下去。
“关于这玉牌的发现,是否难以寻找?”卿梧看也没看玉牌上的字迹,直接询问起其被发现时的状态。
暗卫看了一眼玄明,见并无反对,这才回道,“不,就落在尘土里,没有掩藏。若非夜里,很容易发现。”
卿梧闻言眯了眯眸,沉默半晌,忽然轻轻笑出声来。待他止笑,已是转首祁轩,“燕平王,看来你的对手虽有心打压,却也没忘了唇亡齿寒的道理。”
“你依旧有足够的理由向南国发难,更甚者,南帝手上,会握有他挟持秋儿的关键证据。”卿梧着,朝祁轩又走近一步,“秋儿也许以为自己躲起来只是为了配合这出好戏,却没想到,那人是真的想让她再也不被找到。”
已然有了重点怀疑对象的卿梧丝毫没有将情绪分割开来,他无心去计较此饶盘算,因为语兮会应下此事,追根究底,还是在于此事对祁轩最有益处。
祁轩这个人,才是语兮落入圈套的根本缘由。
素衫长衣的男人转身离开,掀起帐帘,淡淡一句,“如此好的铺垫,若不趁势派兵一怒为红颜,燕平王那盛宠妾室的‘英明’可就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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