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渠那句“如果更进一步的前提是改换门庭，那这一步，我不进”深深的刺痛了伍是狗。
这种该死的偏执与当初老白身死之前的眼神一般无二。
当初他修为低，看不透，但随着眼界与境界的不断提升，伍是狗突然惊奇的发现，老白当初似乎并不是没有活路。
至少在当时的劫仙认知当中，他还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是江湖客栈，徐命君对于生命法则运用已然达到燎峰造极的地步，就算不能根治厌之毒，至少也能保下老白三年寿命。
有了这三年寿命，老白就可以熬到自己起势，后续的种种冲突之中，无一不充斥着生机。
这并非是马后炮，而是一个绝对可以推衍到的结局。
也就是，不单单是他自己，而是整个江湖眼中...皆是如此。
二则是一道宗·殇四九。
作为圣灵少数几个下放到掌中下的传承势力之一，为了保证传承不会断绝，一道宗内部绝对保有十一境护宗魂石。
只要老白主动放弃肉身，进入护宗石中沉睡，同样可以熬到自己入局。
即便如此，即使面前有着足足两条生路，老白仍旧选择了赴死。
面前有两条路，一条生路一条死路，当初他读不懂老白的话，只觉得有自己的那条便是活路，所以对老白，选有他的那一条。
直至踏入威圣境，地不束。
那一刻，看着身上密密麻麻的因果，伍是狗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没有他的那条...才是活路。
从那之后，这件事便一直盘踞在伍是狗的心头，有愧疚，也有自责。
直至沟渠的出现，他才得以将全部精力转移到为老白寻找继承人之上。
从某种意义上讲，伍是狗之所以对沟渠如此纵容，其实是在潜意识中将对白万里的感情带入到了沟渠身上。
沟渠和老白虽然不同，但很像，至少在伍是狗眼中，二者在某些层面颇为相似。
相处的融洽感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同时也更加重视沟渠，甚至破例在完成考验之前就拿出了老白留给他的道统功法。
他对沟渠充满了期望，期望着一个比老白更加优秀、更加坚定之人出现，将凉山泊万里的道统传承下去。
但在期望的同时，伍是狗突然发现，沟渠与老白实在太像。
一样的执拗，一样的愚忠，一样的不懂变通，在那一刻，他害怕了，害怕再次失去。
诚然，不论拜师过程中沟渠如何选择，只要她接过了老白的功法，伍是狗都会对她视若己出。
自始至终，伍是狗在意的就只有...眼神，那种如当年老白赴死之前一般的执拗眼神深深刺痛了伍是狗。
让他想起帘初老白为他坦然赴死的情景。
因为，如果不是他，老白...本可以不死。
如果不是他开口让老白选择他的那一条路，老白不准就不会因他赴死。
沟渠与老白像，这是好事。
但沟渠与老白太像...这不行，同样的脾气秉性，伍是狗害怕她会重蹈覆辙，所以才会刻意将她赶走，希望她有回头之日。
若她当真不撞南墙不回头...那只能证明双方缘分未到，或许不与自己有所交集，才是最好的选择。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距离伍是狗将沟渠逐出师门已有四日之久，刚好是后土巫祖的返程之日。
砰砰砰。
“进。”
轻盈的敲门声响起，伍是狗重新放开神识，看到来者之后眉头一挑，同时嘴角微微扬起。
有点意思。
吱呀一声，女子雍容华贵，相貌端庄，举手投足之中都透露着一股知性与优雅，眼神之中孕有大智慧与包容一切的慈爱。
后土巫祖·后土娘娘。
而真正让伍是狗感到意外的是，后土此时登门的状态。
只见后土手心中托举一奇物，嘴角含笑的迈入门来，对着伍是狗微微俯首。
“吾名后土，见过...神使大人。”
伍是狗并没有理会后土的招呼，反而目光灼灼看向其手中之物。
“我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不包括这个，你很聪明，至少比我想象中的聪明。”
听着伍是狗的评价，后土微微一笑，举止娴雅端庄，落落大方的将代表着土之法则的碎片递到伍是狗面前。
“神使过誉了，生地养之物，取之于，用之于人，我等只是借用，既然是借，自有偿还之日。”
伍是狗接过法则碎片，三指成鼎，捏着那指甲盖大的碎片观摩起来。
斟酌一番，确认与裂缝大刚好相同之后，这才随手将法则随便放到一旁，面色如常，似是老友相聚一般熟络的看向后土。
“我很好奇。”
后土俯首：“神使但讲无妨，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知道我要来？”
“不知，但生老病死如若轮回，取巧得来的东西，自然要有还回去的一。”
“怎么弄下来的？”
“巫则尚未完善，以巫物温养之，生地养之物，以人力助长，自有破绽中生。”
“聪明。”伍是狗点点头，言语间丝毫不曾掩饰对于以助扰手法的赞赏。
“这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后土摇摇头：“人微言轻，道尔尔，并无如此番智慧。”
“那就是老辈子传下来的？”没有任何的掩饰与修辞，伍是狗直接选择了刨根问底。
“回神使的话，是。”
后土的声音依旧平缓而放松，仿佛此刻危机四伏的谈话只是叙旧而已。
看着后土这游刃有余的模样，伍是狗的好奇心逐渐被勾搭了起来。
“我可是刚杀了你们一尊大巫，外面都在传我性情残暴，喜怒无常，你不怕我？”
后土摇摇头：“我只是困惑，为什么另外三寨的大巫还活着。”
伍是狗眉头一挑，听这意思，这四尊大巫居然是特意留给自己杀的。
“为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动手？”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地间的因果若真有个尽头，那我能看到的尽头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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