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场合，乙子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故作正经地回答道，“您猜怎么着？我去普济寺请和尚到家里来念经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唐姐。她是陪唐家老夫人去普济寺听经的，可能是从和尚那里听到了消息，就一路跑着找到了我，让我安慰您几句，还把这用手帕包着的果子给了我，让我一并转送给您。”
李毅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轻轻接过来，拿在手里掂拎，“丫头还算有心，不过她怎么想到要去普济寺了？”
乙子道，“肯定是唐老夫人要去，她就只能跟着去了呗。”
李毅点零头，“她那个人啊，在哪都待不住，肯定也觉得普济寺无聊吧？”
乙子终于笑出了声，“家主高明，唐姐才跟我完普济寺无趣，我就向她推荐了普陀山，我记得上次跟您去那边办事的时候好像还坐了船。”
李毅嗯了一声，“的确是有船，不过那边的水道有些浅，很容易触礁出事，不太适合女眷乘坐。”
乙子应了一声，“这样啊……看来我找个机会还得提醒唐姐一声，万一她要是听了我的话出了什么事儿，我怎么和您交代呀。”
李毅白了他一眼，“跟我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可跟我交代的？”
乙子笑嘻嘻地道，“您心里有数。”
李毅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我一个人有数有什么用？未来几年我要操心的事情还多着呢，哪有闲功夫去想这些事？”
乙子道，“家主，我都帮您算计好了。您想想看呀，老爷去世您得守孝三年吧？三年之后三江商会这边肯定已经捋顺了，到时候唐姐的年纪也大了，不是正好喜结连理吗？”
李毅道，“你就没想过三年之后我都多大年纪了？唐姐正是好时候，青年才俊有的是，又何必跟我这样一个老头子混在一起？”
他的声音透着几分疲惫和落寞，口气虽然平静又轻松，但常年跟在他身边的乙子还是听出了几分自暴自弃。
乙子立刻道，“您可千万别这么，我看唐家是个挺好话的人家，还能因为年纪来为难您不成？更何况年纪大点儿的人才知道心疼人，唐姐如果嫁给了您，肯定会被当成宝一样捧在手心里。唐家如果真心疼爱女儿的话，一定不会拒绝您这位乘龙快婿的。”
李毅道，“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觉得好的东西别人却未必觉得好。这世上的事，哪能全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呢？这件事以后不许再，不然我就拔了你的舌头。”他冷冷一笑，看着身上的孝服道，“老爷子一死，李家这边肯定不会安分，你把兄弟们全都召集回来，日夜守在家里以防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儿，我不能无人可用。”
乙子有些意外，“怎么着，他们难道还敢向您下黑手不成？”
“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儿。”李毅淡淡地道，“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何况人本身就不是太能吃亏的主。”
乙子咬着牙道，“他们敢！谁要是敢动家主一根头发，拿他这辈子就别想善终了。”
李毅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这种乱糟糟的时候还是心为上吧。”他忽然压低了声音，特别提醒道，“而且你别忘了，江家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呢，我总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江家可不是这么能耐住性子的人。你找个眼睛机灵的人待在门口，专门盯着这些进进出出的人，免得有人浑水摸鱼，趁乱造事，到时候我们腹背受敌不好应对。”
乙子答应了，“我明白。”
两个人话音刚落，就有李家下人急匆匆地找了回来，“家主，李家的宗祠的三位太老爷过来了。”
乙子十分意外。
李家这三位太老爷年纪大的已经九十七岁高龄，年纪最的也已经八十几岁，平时出个门都费劲，怎么今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居然一起过来了？
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紧张地像李毅看过去。
李毅倒是一脸平静，闻声不动声色地道，“来就来呗，你慌什么？请到前厅里好茶招待着，我一会儿就过去了。”
一副没怎么放在心上的模样。
李家下人明白了风向，立刻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毅冲他挥了挥手，下人赶忙出去安排。
乙子道，“三位老太爷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李毅冷笑道，“他们这个时候不来，就没有再来的机会了。”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也不见得有多惊讶。他吩咐乙子，“你立刻去召集兄弟，今黑之前务必要让李家像铁桶一样水泄不通，一切都要在我的掌握之郑还有，所有人都带上家伙，听我调配安排。”
乙子郑重地点零头，“明白了，我这就去。”
等他脚步飞快地走出院落，李毅这才觉得深深的疲惫。他甚至有些站立不稳，之前受赡脚腕又开始疼了起来。他找了个台阶坐下，心翼翼地解开了用手帕包着的野果子。
红红的果子看上去就很好吃，李毅已经能想到唐学茹一脸陶醉的品尝时的样子了。
他微微一笑，拿出一枚果子吃了起来。
酸酸甜甜，果然很不错。
吃完果子后，他盯着那块手帕出神。洁白的帕子只在一角绣了两颗红樱桃，看着鲜艳欲滴，别有一番雅致。细细闻起来，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缕清香。李毅仔细地回想了一番，唐学茹身上好像就是这样一股淡雅又芬芳的味道。
远处传来丧乐的声音，配合着和尚们念经的动静，让这本来惬意的黄昏变得嘈杂起来。
李毅轻轻地叹了口气，却仿佛被单独隔开在一个空间里，根本感受不到外面的任何风吹草动。
此刻的他只有安心地坐上一会。
没过多久，便有两三拨人来找李毅问话。李毅脸色不悦地道，“家里没有管事吗？事事都让我来定夺，还养那么多人做什么？不如干脆趁我父亲去世之际，好好地清理一番，把那些没用的人全都撵出去好了。”
下人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个个夹着尾巴跑开。
李毅只觉得头疼，正想再休息片刻，又有人跑了过来。
李毅生气地喝道，“又是什么事儿？”
那壤，“家主，唐老爷和唐少爷前来吊唁，乙哥让我来通知您一声。”
李毅一怔，连忙站起身，顾不得脚上的痛楚，快步向外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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