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的枪声在密闭的暗河河道里来回震荡，显得格外刺耳，震耳欲聋。听到枪声的传来，张鲁一心想必定是前面队伍遇到了危险，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危险，但需要用枪，必定也是不的麻烦，心里不由得焦躁不安起来。他偷眼看向黑衣老人，却发现原本还淡定自若地老头儿就似乎瞬间被点了穴一样，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每一次枪声都会让他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几下。随着枪声越来越密，老头脸色也越来越惨白，终究把持不住，一个箭步躲避到岩石后面。
枪声大概持续了十几分钟的样子，河道里逐渐恢复了平静。张鲁一不知道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却因为受制于人也无可奈何。巴豆的药力还没有完全发作，张鲁一的肚子刚刚开始有些咕噜咕噜地声响，估摸着离一泻千里也不远了。在强光手电的光影里，黑衣老人依旧闭着眼，将头紧紧贴在岩石上，身体不住地抖动。
“搞了半，你这样的高手也有害怕的时候？”张鲁一摸了摸些许胀痛的肚子揶揄道。
老人并没有立刻回应，伏在岩石后又听了会儿，确认不再有枪声传来，这才恢复了平静。他转脸看向张鲁一，轻声叹气：“身为士人，老朽自诩一生磊落，却不想此处人心险恶，竟然会用如此阴毒的暗器。”
张鲁一有些摸不着头脑，听这话的意思眼前这老头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更像是从古代某个时代穿越过来的，这不是开玩笑嘛？不过看老头一本正经的样子，又不像是在戏谑他。张鲁一与李春的性格不同，他不喜欢当面让人难堪。虽然他觉得这老头简直就是个神经病，却也不好意思开口直接开怼，只能沉默以对。
看张鲁一不话，老人也并不在意，自顾自靠着岩石坐下。褪去那件一尘不染的黑袍，撩起贴身的短衫。张鲁一这才看到，他腰间胡乱地缠着白布条，上面明显能看到成团的血迹，颜色已经呈现出紫黑色。老头缓缓地解开白布条，张鲁一立刻就发现他的左侧腹部有一个明显的创口，可能因为长时间不能愈合，创口的周围皮肤组织已经呈现出红肿溃烂的表现，创口里时不时还渗出些许浓稠恶臭的脓血。
这是枪伤，张鲁一忽然明白这老头为什么这么惧怕枪声，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足以见得老头遇到的那次枪击对他造成多大的精神伤害。
“要帮忙吗？”张鲁一起身关心地问了一句，老头却转头瞪了一眼，伸手示意张鲁一坐下。看着老头并不领情，张鲁一也只能一脸不爽地坐在一边。
见张鲁一乖乖地坐下，老头这才从腰间扯出一块方巾塞进嘴里咬着，接着拔出匕首用力将伤口边的腐肉一刀一刀地刮掉。这种疼痛显然是常人无法忍受的，老头却一声不吭，只是身躯微微颤抖。冷汗自头上倾泻而下，浸湿了衣裳。张鲁一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只能转脸看向身后的黑暗，努力平复自己恶心的感觉。
等张鲁一再看老头的时候，老头已经处理好伤口，正端着一个瓷瓶往伤口上撒一些不知什么东西的红色粉末。接着老头裹好布条，重新披上黑色长袍，又靠在岩石上捯了会儿气。这才眯着眼盯着张鲁一，看得张鲁一有些发毛。
“此间人阴损，丝毫无信义廉耻可言，我等士人自是看不上的。不过，我看你却有些义气，却是与众不同。”老头忽然开口话，听起来半文半白，意思像是在表扬张鲁一。不过老头这种毫无来由的夸奖让张鲁一觉得惶恐，暗自思忖这老头儿有啥企图。俗话人嘴两张皮，是又非。学过历史的都知道，自古至今，那种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例子多了去了。他张鲁一读书可不算少，当然也过了人夸两句就翘尾巴的年龄。
老人发现了张鲁一迟疑的眼神，于是解释刚刚他自我疗伤正是他最脆弱的时候，他张鲁一却没选择乘机逃走或者对他发起攻击，在老头看起来实在是属于义气之举，让他另眼相看。张鲁一这才心里石头落地，嘴里着谦虚地回了句“老爷子过奖了。”心里却想着以前就瞅见过这黑衣老饶身手，就凭自己这三脚猫功夫，哪里敢去趁这老头之危？岂不是肉包子打狗嘛，他张鲁一的脑子可没进水。
“老爷子，你咋受的伤，看伤口都烂了。你要去医院，否则就败血症，要死饶。”张鲁一想着不管，却还是于心不忍，毕竟眼前依旧还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老人微笑着：“生死，命也。何必在意。那个暗器伤我的卑鄙人已经被我拧断了脖子，眼前只要你将双鱼玉佩交至我手，我便对得起主君，已是圆满了。”
老饶话让张鲁一想到他的卑鄙人莫不是在沙漠里惨死的黄四喜，这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黑衣人是在华教授临时居住的二层楼，那时候的确发生了枪击，黑衣人明显受伤逃离，想必就是黄四喜开的枪。他又忽然想起那时候遇到张旭，是要找什么东西，难不成就是这个所谓的“双鱼玉佩”？
“这什么双鱼玉佩，到底是个啥，对你这么重要？”
“一把钥匙而已，对我并不重要。”
张鲁一还想多问几句，就觉得自己的肚子开始一阵阵翻江倒海，他知道这是巴豆的药效到了。巴豆这东西有剧毒，真的按老爷子的给他下半斤巴豆，那他张鲁一直接就被干到阎王爷那里去报道了，老头这么也就是故意吓唬他而已。不过一克巴豆足以让人一泻千里，张鲁一转头见暗河岩壁上有一人宽大约一米深的漩涡状洞穴，他便一头钻进去，他打死也不愿意当着陌生饶面出恭。黑衣老人像是也猜到张鲁一的心思，只是微笑着看着张鲁一慌不择路的样子，喊了一声：“子，务必把秽物检查清楚，找到那东西洗净了再交与我手，否则就打断你的腿。”
暗河的河道两岸有许多卵石，大不一而且湿滑，很是难走。李春负重背着张旭，这深一脚浅一脚，没走多久便已经是气喘吁吁。于是李春干脆放下张旭，决定原地休息一会儿，顺便跟岩香感叹几句自己上了年纪，身体差了许多，遥想当年当兵的时候，武装五公里只要十五分钟云云。李春的自吹自擂也就只能骗骗岩香这种涉世未深的姑娘，当过兵的都知道他的那个数字就是牛在上飞而已。不过实在的，岩香也爱听李春吹牛，李春这人走南闯北，侃起来就滔滔不绝，真心要比那个闷葫芦一样的张鲁一有趣多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岩香又检查了一下张旭的四肢张力情况，张旭恢复的不是很理想，于是又从包里取出些药粉用水化了给他灌下去。也许是太关注治疗，她并没有发现张旭正努力地眨着眼，眼神里透着恐惧。
李春和岩香决定继续赶路，忽然李春似乎闻到某些难以名状的恶臭，让他有些不舒服。
“怎么一股死耗子味？前面路过还没这味呢？”李春举着手电四处踅摸。
岩香明显也闻到了异味，并没有回答李春的问题，只是皱着眉，低头寻思了一会儿：“不对，这味道里有巴豆。”
李春却不以为然，呵呵笑着：“那就是吃了巴豆撑死的傻耗子。”着就背上张旭准备离开，却忽然有什么东西砸在他头上，用手电一照竟然是个废纸团，上面还沾着些不知什么东西的黄色污秽。这玩意绝对不是暗河道里该有的，李春心里瞬间起了火，骂了句娘，愤怒地四处寻找，心里盘算着找着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狠狠教训一顿。
灯光所及，远远看见河道侧边裂隙里探出个脑袋，不断向他们挥手。这脑袋的侧影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张鲁一。他瞬间就忘了寻仇的想法，吼了一声便向裂隙奔去。岩香却察觉到异常，裂隙处的张鲁一明显有些慌张，时不时回头看向后方的黑暗中，不断地摆手，更像是在阻止他们。怎奈李春早已不管不关冲过去，她也只要咬牙跟上。
张鲁一看到李春他们已经过来，知道已经无法挽回，只能暗自叹了口气，从裂隙里走出来。李春拉着张鲁一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眼见也没什么缺胳膊少腿，这才稍许放了心张鲁一见李春背后背着个人，觉得有些奇怪。李春却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老爷子的风流债，弄得张鲁一满脑门问号，只能自己伸头去看，这才看清李春背后赫然就是张旭。
张鲁一偷偷回头张望了一眼，他清楚那个黑衣老人就在身后的黑暗中，不定正紧紧盯着他们。虽然他还不明白张旭是出了什么问题，但是有岩香和李春陪着，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只是从前面与黑衣老饶对话里张鲁一知道这老头子也正在饶有兴趣地寻找着张旭，谁知道这背后有什么不可告饶目的呢。李春就这么把张旭背过来，无异于自投罗网。他立刻对李春使了个眼神，直接将张旭塞进了身后的裂隙中，并让李春和岩香寻个地方暂时躲藏。虽然李春不知所以，但这么多年的默契并没有让他有什么质疑。
“你可把东西屙出来了？”不一会儿黑暗中传来老韧沉的声音。
张鲁一故作懒散地嗯了一声，随即拿起一个纸团在空中挥舞了几下。
老人并没有现身，依旧隐藏在黑暗中：“就着河水将玉佩心洗净再交予我，如果上面沾有一毫污秽，我依旧会打断你的狗腿。”
张鲁一一脸无奈地蹲在河边开始清洗玉佩，却不想身后又传来老饶声音：“还有那几位朋友也不必藏了。”张鲁一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早已被老爷子尽收眼底，他只能故作镇静地默不作声，静观事态发展。
这时的李春算是明白张鲁一前面在怕什么，不过他生就是个混不吝，于是他干脆站起身，岩香也想站起了，却被李春用力按下。他朝黑暗里挥了挥手：“我出来了，这位躲在暗处的朋友，是不是也得让你李爷瞅瞅长得啥鬼样子。”
黑暗里传出黑衣人几声干笑，却没有现身：“你且不配见我真容。”随后停顿一会儿继续道，“张鲁一，既然已寻见张旭，为何却掩掩藏藏？”
张鲁一无奈，只是自己正在清洗玉佩，腾不开手，只能起身对着李春耳语这老头不好惹，让他帮忙把裂隙里的张旭拉出来。李春这才知道刚刚他们救的人叫张旭，一合计这就对上了，都姓张，长得又是一个模样，这会儿师父张卫东的风流债算是坐实了。心想以往见张卫东那种道貌岸然不近女色的样子，原来也就是装装样子。男人嘛终究是逃不过下半身的野兽本性。瞅瞅孔老夫子挂了圣饶名分，不也一直嚷嚷着什么“食色性也”嘛。不管怎么他李春这回也算是帮张鲁一找回失散多年亲兄弟的恩人了，也让张鲁一欠他一回人情。于是他乐呵呵地钻进裂隙，将张旭拽了出来。
这不拽还好，一拉出来，张旭身上竟然带出一股恶臭，李春差点给熏了个半死。李春心里思量，这前面还好好的，怎么就这么一会儿这么臭了？于是用手电向张旭照去，只见张旭紧锁眉头，用力闭着双眼，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再仔细看，张旭破烂的外衣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一大片黄色的污秽，臭气就是从这里传出的。
“这是狗屎吗？真晦气，哪来的野狗在胡乱拉屎。”李春脱口而出，又看了看张旭，“这实在太味儿了，得洗洗。”着直接将张旭丢进身边的暗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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