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暴雨砸在救护车顶棚上，李明远把脸贴在起雾的玻璃窗上，试图看清前方被警戒线封锁的跨江大桥。后视镜里，护士夏正用酒精棉片反复擦拭防护面罩，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在冷光下忽明忽暗——那是他们上周在便利店抢购的最后一枚戒指。
"；又堵死了。"；司机老陈猛打方向盘，救护车拐进盘山公路。仪表盘蓝光映出他眉骨处的淤青，那是三前在传染病医院被失控的病人抓赡。车载广播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紧急通知，所有通往市区的道路将于四时后实施军事管制......"；
二
防空洞的霉味让林满干呕出酸水。她攥着从便利店抢来的压缩饼干，蜷缩在生锈的铁架床下方。手机屏幕显示着红色倒计时：距离病毒扩散至本区域还有23时17分。通风管道突然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她死死咬住下唇，把应急灯的光束对准声源——
半截灰白的手掌扒在管道口，指节肿胀如香肠，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色碎屑。
三
李明远在加油站找到了最后半箱汽油。加油枪软管像条死蛇垂在地上，他踢了踢旁边歪斜的警示牌，"；服务区封闭"；的字样被雨水泡得发胀。仪表盘显示油箱指针刚过红线，车载导航突然自动重启，屏幕上跳出一条血红色路线：通往青岩镇殡仪馆的旧公路。
"；你疯了？那地方上周就断水断电了！"；夏抓住他换挡的手。后视镜里，她防护服背后的冷汗已经晕开大片盐渍。
四
林满的指甲抠进水泥地缝。通风管道里的抓挠声越来越急，像是有人用铁锹在刮骨。她摸到床底下的消防斧，冰凉的斧刃贴上脸颊时，通风口盖板轰然掀开。
腐臭的热浪扑面而来。
那东西的脖颈像橡皮泥般扭曲，头颅以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后仰，暗红色肉须从眼眶里垂落。林满的斧头砍进它肩膀时，喷溅的液体带着滚烫的腥气，滋滋作响地在水泥地上蚀出白烟。
五
李明远猛踩刹车。挡风玻璃前，整排防撞栏像被巨兽啃噬过，钢筋狰狞地外翻。夏突然死死捂住他的眼睛："；别看！"；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他颧骨，"；那些尸体...在动。"；
后视镜里，七八具穿着防护服的尸体正以诡异的步态围拢过来。他们的防护面罩布满蛛网状裂痕，露出下面溃烂的五官。最前排的尸体突然张开嘴，喉咙深处传出婴儿啼哭般的咕噜声。
六
林满的应急灯滚落在地。那东西的腹腔裂开一道肉缝，无数猩红触须涌出，缠住她的脚踝。斧头脱手的瞬间，她摸到床头柜的玻璃药瓶——那是父亲临终前留下的抗癌药，瓶身标签被她用油性笔涂改过，写着"；7号样本"；。
触须突然痉挛着缩回管道。黑暗中传来拖拽重物的摩擦声，像是有人在用铁链拖动装满石块的麻袋。
七
"；他们在处理尸体。"；夏的声音在发抖。越野车停在盘山公路拐角处，李明远用手电筒光束扫过路边的排水沟。十几具防护服残骸堆叠成诡异的雕塑，每具尸体的右手都保持着抓握姿势，指缝间嵌着半融化的粉色药片。
远处传来柴油引擎的轰鸣，三辆没有牌照的改装皮卡疾驰而过。车斗里堆满印着生物危害标志的金属箱，某个瞬间，李明远看到箱盖缝隙垂下一缕银白发丝。
八
林满把消防斧卡在铁门缝隙里。那东西的脊椎骨节节爆裂，暗绿色脓血喷溅在墙上，凝结成类似象形文字的图案。她突然想起父亲弥留之际的呓语："；他们用活人做培养皿...病毒会让人变成..."；
花板的吊灯轰然坠落。在玻璃碎片纷飞中，她看见通风管道深处闪过两排惨白的光点——不是眼睛，而是某种生物发光的器官。
九
李明远在加油站废墟里发现了那本日记。泛黄的纸页上画满解剖图，某页用红笔圈出的区域写着："；7号样本对宿主神经系统的侵蚀速度超出预期，建议注入更多母体血清。"；翻到末页时，他的手电筒光束扫过一行字："；当月亮进入蝎座，它们会醒来。"；
油箱指针开始往下掉。他发动引擎的瞬间，后视镜里映出夏僵直的身影——她的防护服后背不知何时爬满黑色血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面部蔓延。
十
林满的斧刃劈开最后一道防线。那东西的胸腔里掉出个金属容器，密封盖上的电子屏显示倒计时：00:04:37。她突然认出容器表面的logo——和父亲实验室的紧急疏散标识一模一样。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密集的叩击声，像是千百个婴儿在同时敲打奶瓶。倒计时归零的瞬间，她举起药瓶砸向防爆玻璃，粉色药片如烟花般炸开，在怪物身上燃起幽蓝火焰。
十一
李明远把油门踩到底。后视镜里，整片加油站正在融化，沥青路面翻涌出无数猩红触须。夏的尖叫声混着车载广播的杂音："；......请所有幸存者立即前往三号避难所......重复，三号避难所......"；
仪表盘突然跳出一条陌生短信：【你父亲参与过7号项目，我们一直在等他回来。】轮胎摩擦出刺目火花，越野车撞破路障冲下山坡时，他看见悬崖下方有座亮着灯的玻璃建筑，无数人影在楼内游荡，脖颈都保持着180度后仰的姿势。
十二
林满的防护面罩布满裂纹。她握着消防斧站在焚化炉前，斧刃上沾着黏稠的黑色物质。通风管道里的抓挠声越来越弱，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呜咽，像是有人含着满嘴玻璃碴在哭泣。
电子锁开启的提示音突然响起。她转身看见自动门缓缓滑开，月光透过门缝在地上投出细长的光带。那光带里漂浮着无数银色颗粒，如同被风吹散的星屑。
十三
李明远在方向盘上摸到黏腻的液体。后视镜里，夏正用消防斧劈砍变形的车门，她后颈处的黑色血管已经爬上颧骨。仪表盘显示油箱见底，车载导航突然自动重启，地图上浮现出血色标记——他们的位置正上方，是父亲实验室旧址。
防空洞方向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在气浪掀翻越野车的瞬间，他看见林满冲出火场，怀里抱着个银色金属箱，箱盖缝隙垂下一缕熟悉的银白发丝。
十四
焚化炉的火光照亮墙上的抓痕。林满用斧头撬开金属箱，泛黄的实验记录本散落一地。某页照片上，年轻版的父亲穿着防化服，正在给一只类人生物注射药剂——那生物长着狗的头颅，脊椎末端却连着人类的脊柱。
窗外传来野兽般的嚎剑她翻开最后一页，父亲的字迹因潦草而难以辨认："；当它们学会模仿人类，就是我们灭亡的时刻......"；
十五
李明远把车灯调至远光。光束扫过山崖下的玻璃建筑，游荡的人群突然齐刷刷转头。他们的面容在强光下扭曲融化，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和发光的瞳孔。
后视镜里，夏的防护服彻底碎裂。她的脊柱诡异地反弓，双手撑地爬行时，身后拖出一条黏着碎肉的血痕。车载广播突然恢复清晰："；请注意，这不是演习......"；
十六
林满点燃最后半卷绷带。火光中，焚化炉外墙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同一个单词的重复：救赎。她握紧消防斧冲向通风口，斧刃砍在金属栅栏上的瞬间，整栋建筑突然剧烈震颤。
月光透过裂缝照在金属箱上。密封盖自动弹开的刹那，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银色液体里扭曲变形——脖颈正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折断，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十七
李明远踩下刹车。越野车在悬崖边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后视镜里，夏正用四肢着地的方式爬向他们。她的脊椎骨节节凸起，像条正在蜕皮的蛇，指尖长出的黑色骨刺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导航仪突然发出警报："；前方五百米检测到生物集群活动。"；他猛打方向盘，车灯扫过路旁歪斜的警示牌——褪色的红漆下，隐约可见"；7号实验场"；的字样。
十八
焚化炉的火光映亮林满的脸。她举起消防斧劈向通风管道，暗红色肉须喷涌而出的瞬间，整栋建筑响起此起彼伏的童谣："；月光光，照地堂，阿爷送你去远方......"；
金属箱里的银色液体开始沸腾。在最后一滴液体蒸发的刹那，她看见父亲站在焚化炉前微笑，他的白大褂下露出毛茸茸的狗尾。
十九
李明远在油箱见底前冲出公路。后视镜里，山崖下的玻璃建筑正在坍塌，无数人影在空中舒展肢体，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夏的指甲深深抠进车门，她的声带发出非饶咕噜声："；他们需要...新容器..."；
仪表盘突然跳出父亲的语音留言："；明远，当你听到这段录音，明7号样本已经突破收容。记住，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会流血的东西......"；
二十
林满的防护面罩彻底碎裂。她站在焚化炉废墟中央，银色液体在脚下汇成溪流。月光下，溪水中漂浮着无数发光的银色颗粒，每颗颗粒里都映着父亲的脸。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嚎剑她举起空药瓶对着月亮，瓶身反射的光斑在夜空中拼出扭曲的单词：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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