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之从没接话，只是微微颔首，送他到门口。
客厅外传来轻微的开关门声，然后一切又归于寂静。
没过多久，顾南南听到展之从似乎走到了客厅，然后是低声打电话的声音。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在这安静的环境里，还是断断续续地飘进了卧室。
“……是我……”
“送些东西过来，誉峰公馆这边……”
“……孩子的衣服，要柔软亲肤的，适合三四岁女童的尺码……还有奶粉，进口的，要最好的……尿不湿，湿巾，毛巾……日常用品都备一些……”
“尽快。”
顾南南窝在被子里，默默地听着。
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虽然霸道又可恶，但在这种时候，倒还算……有那么一点点责任心？
算了，不想了，反正她现在就是个寄人篱下、身不由己的可怜。
电话挂断后，卧室门被轻轻推开，脚步声由远及近。
顾南南依旧维持着蒙头的姿势，一动不动，假装自己睡得很沉。
脚步声在床边停下。
她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被子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过了一会儿，被子被轻轻掀开了一角。
顾南南索性闭紧眼睛，继续装死。
但下一秒，她感觉到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覆上了她的肚皮。
她的身体下意识地一僵。
那只手很大，几乎能覆盖住她整个腹，掌心带着灼饶温度，隔着薄薄的病号服传来。
然后，那只手开始以一种笨拙却轻柔的力道，顺时针地、缓缓地打着圈。
一下，又一下。
带着某种安抚的意味。
顾南南：“……”
她猛地睁开眼睛，对上展之从那双深邃的、看不出情绪的黑眸。
他微微俯身，看着她，见她醒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问：“还难受？”
顾南南没话，只是看着他。
孩子的眼睛本就清澈，此刻因为生病和哭过，更是水汪汪的，像两颗沾着露水的黑葡萄，脆弱又可怜。
她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显然被展之从误解了。
他大概以为她还在因为肚子疼而难受。
看着她这副惨兮兮的模样，展之从那张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自在？
他继续保持着那个动作，大手在她的肚子上缓慢地揉着。
揉着揉着，顾南南只觉得一股委屈又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眼眶一热，豆大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顺着眼角滑下，打湿了鬓角毛茸茸的然卷发。
展之从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沉默了几秒，他看着眼前这个哭得一抽一抽的不点，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尝试性的语气，轻轻唤了一声：
“……玛玛？”
顾南南：“？？？”
她瞬间被这个称呼给雷得外焦里嫩，连眼泪都忘了流。
然而，就在她大脑宕机，准备用眼神控诉这个神经病的时候，身体却比脑子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也许是虚弱到了极点，也许是潜意识里那点不甘心在作祟，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从干涩的嘴里，挤出了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哎。”
哎完，顾南南自己都愣住了。
但奇异的是，这一声“哎”之后，她感觉胸口那股憋闷的屈辱感，好像……消散了一点点？
仿佛通过这种荒诞的方式，占了展之从一点的便宜，让她那备受打击的自尊心得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嗯，果然，能让她现在稍微爽一点的，就是占这个混蛋的便宜了！
又是把自己哄好的一。
而展之从，在听到那声软绵绵、带着哭腔的“哎”之后，表情似乎更加僵硬了一瞬。
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随口叫的一个称呼，居然得到了回应。
看着床上那个眼角还挂着泪珠，却因为一声“哎”而莫名显得有那么点……理直气壮的东西。
展之从的心头，第一次浮现出一丝极其短暂的……愧疚。
好好的一个孩子，被他捡回来没两，就差点因为他的疏忽给养没了，而且还是在马桶旁边那么……不体面的地方被发现。
这事儿，出去确实有点丢人。
就愧疚了那么一秒钟。
展之从很快收敛了心神，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站起身。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应该是陈到了。”展之从丢下一句，转身出了卧室。
助理陈的效率极高，而且显然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没过多久，顾南南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动静，以及陈那异常兴奋的声音。
“展哥展哥！你快看！我把商场育婴区评价最好的东西都搬来了！两辆露营车都塞满了！”
顾南南：“……”
两辆露营车？！
这是给她准备的，还是准备开个幼儿园？
“你看这个奶粉！是市面上最高赌！荷兰进口！dhA含量特别高！还有这个衣服，软乎乎的！百分百有机棉！还有这些玩具！牙胶、摇铃、布书……据对宝宝智力发育特别好！”陈的声音像打了鸡血一样。
展之从对这些一窍不通，唯一的感觉就是陈还不如东西安静。
他皱了皱眉，目光扫过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最后落在几个色彩鲜艳的玩具上。
丑东西看到新玩具，指不定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脚尖一转回到卧室。
顾南南正竖着耳朵偷听，冷不防就被一双大手从被窝里掏了出来。
“嘎！？”
展之从随手拿起旁边的毯子，一裹，一抱，走出卧室。
客厅里，助理陈，听到动静后抬头，就看到她家188身高、身材颀长的老板，单手拖着一个用毛巾裹着、只露出一个毛茸茸脑袋和一双乌溜溜大眼睛的卷毛宝宝走来时，瞬间两眼放光！
不愧是她家狂霸酷炫拽炸的老板，单手插都抱个娃，直接变成走秀现场！
“哇！展哥！哇！这不是~我去啊~这嫂子得多漂亮啊~~”陈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怪阿姨似的桀桀笑着两眼放光地黏在顾南南身上，“好可爱啊！眼睛好大！这头发是然卷吗？太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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