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则中枢的金属地面还残留着焦痕，萧凌跪在核心阵眼旁，指节深深抠进纹路里。
新生的规则像温热的泉水漫过他的意识海，可那缕幽蓝的光丝却始终在视野边缘游移，像根细针扎着他后颈。
\"阿凌。\"
石锋的声音带着几分气若游丝的沙哑。
萧凌猛地转头，看见挚友倚着玄铁刀半坐，胸口那道贯穿伤正泛着淡金微光——是新规则在修复。
他喉结动了动，伸手去碰石锋手背，废土时期他们约定的暗号。
石锋的手比记忆中凉。
萧凌的指尖在接触的瞬间顿住。
他盯着石锋苍白的脸，对方的瞳孔明明映着他的影子，却像隔了层毛玻璃。\"老石？\"他轻声唤，拇指无意识摩挲着石锋手背上那道旧疤——那是七年前在辐射区替他挡变异兽时留下的。
\"想什么呢？\"石锋咧嘴笑，可那笑容比平时慢了半拍，\"老子这条命硬得很。\"他反手握住萧凌手腕，力道却虚浮得像要飘起来。
萧凌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分明感知到，石锋体内流转的能量里混着某种不属于他的东西——不是规则修复的光，而是更冷、更黏腻的暗涌。
\"主人。\"银月的声音从头顶飘落。
化形后的少女蹲在法则之柱上，狐耳在金色光带里轻轻颤动，\"你又皱眉头了。\"她跳下来，指尖戳了戳萧凌紧绷的肩，\"刚打完这么大的仗，累得出现幻觉很正常吧？\"
萧凌没有接话。
他的意识海突然泛起涟漪，像是有人在规则的湖面投了颗石子。
那缕幽蓝光丝的波动更清晰了，竟和石锋体内的暗涌产生了微弱共鸣。
\"去把林雪的通讯器调过来。\"他突然开口，指尖按在太阳穴上，\"让她准备好检测仪器，我们半时后回营地。\"
银月歪头看他：\"现在？石大哥刚醒——\"
\"现在。\"萧凌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弯腰将石锋打横抱起，玄铁刀\"当啷\"坠地。
石锋的头歪在他颈窝，呼吸扫过皮肤的触感，竟比刚才更轻了。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废弃星舰遗迹里，青云的掌心渗出鲜血。
她按在锈迹斑斑的控制台上，将最后一滴精血滴进阵眼。
逆种共鸣阵的蓝光瞬间暴涨，在她脚下铺开六芒星纹路，每根线条都爬满韩立亲刻的法则诅咒。
\"韩立大人过。\"她盯着阵法中央悬浮的黑色晶体，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地越想重构，我们越要在规则里钉钉子。\"晶体表面裂开细缝，渗出的黑雾裹住她的手腕，\"等这阵法和系统残留的意识连上......\"
通讯器在她耳边震动。
青云扯下耳机，听着那头传来的汇报，嘴角勾起冷笑：\"萧凌带着石锋回营地了？
正好。\"她捏碎晶体，黑雾如活物般钻入地脉，\"让残党把消息放出去，就石锋是系统埋下的暗子——\"
\"够了。\"
萧凌将石锋轻轻放在临时营地的医疗舱里时，林雪的检测结果刚跳出来。
全息投影上，石锋的能量图谱里缠着团扭曲的幽蓝，像条伺机而动的蛇。
\"这股能量......\"林雪推了推眼镜，指尖划过投影，\"和你之前的法则中枢残留光丝频率一致。\"她调出对比图，\"系统重构时吸收了旧规则碎片，可能有未清理干净的......\"
\"陷阱。\"萧凌接口，目光死死锁在石锋的脸上。
挚友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呼吸平稳得过分，\"韩立知道我必须重构规则，所以在系统意志里埋了后手。\"他想起刚才在中枢感知到的共鸣，\"石锋是被这股能量选中的容器。\"
\"那现在怎么办？\"银月攥紧他的衣角，狐尾在身后不安地摆动，\"要强行剥离吗？\"
\"不校\"林雪摇头，\"这能量和新规则纠缠太深，硬来会山石锋本源。\"她关掉投影，\"只能等他自己醒，看能不能配合......\"
\"阿凌？\"
微弱的呼唤打断了对话。
萧凌转头，正看见石锋缓缓睁眼。
他的眼神比刚才清亮了些，唇角扯出熟悉的笑：\"老子睡了多久？
饿......\"
\"醒了就好。\"萧凌压下所有疑虑，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等会让银月给你煮肉粥。\"他的手指在石锋手背停顿片刻，这次触到的温度终于带零人气。
石锋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他晃了晃手腕，指向墙角的玄铁刀：\"等养好了，陪我练两招？
总觉得......\"他突然皱眉，指尖按了按太阳穴，\"总觉得最近发力有点不顺。\"
萧凌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望着石锋盯着玄铁刀的目光——那眼神太熟悉了，是废土时期两人在安全区外第一次摸到真刀时的炽热。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抹炽热里，藏着丝他从未见过的恍惚。
深夜，营地外的训练场上。
石锋握着玄铁刀站在月光里。
他挥出第一刀时，刀风带起的草屑打着旋儿飘了半丈；第二刀却偏了三寸，刀刃磕在岩石上迸出火星；第三刀更离谱，他竟在劈到一半时顿住，望着自己发抖的右手喃喃：\"怎么......\"
躲在树后的萧凌握紧了腰间的卡牌。
他看见石锋仰头灌了口酒，又举起刀。
这一次，刀光倒是利落了，可收刀时，石锋的刀尖却鬼使神差地指向了他藏身处的方向——
好在那抹锋芒只停留了一瞬。
石锋甩了甩头，踢着石子往营地走，嘴里嘟囔着：\"肯定是伤没好利索......\"
萧凌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指尖轻轻抚过胸口的法则核心。
那缕幽蓝的光丝，此刻正在他意识海里，随着石锋的脚步声，有节奏地跳动着。
晨雾未散时，石锋已蹲在篝火旁啃冷馍。
他啃到第三口时突然顿住，手指无意识抠着馍边，碎屑簌簌落在玄铁刀的刀镡上——那是他从前最宝贝的东西，从前总刀比命金贵，此刻却连刀鞘上的泥点都没擦。
\"老石今转性了？\"银月端着陶碗从帐篷里钻出来，狐尾在身后晃出残影，\"平时你能把我熬的肉粥喝出战场冲锋的气势，今儿倒斯文上了？\"她蹲下来戳了戳石锋的胳膊，碗里的热粥腾起白雾，模糊了他紧绷的下颌线。
石锋猛地回神，喉结滚动两下，抓起陶碗就灌。
粥太烫，他被呛得直咳嗽，眼眶都红了：\"老子...老子就是想尝尝凉的。\"他抹了把嘴，手指却悄悄攥紧了裤缝——那里还留着昨夜练刀时崩裂的线头。
萧凌倚在帐篷杆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看得清石锋后颈浮起的淡青纹路，像被墨汁浸过的树根，随着吞咽动作蜿蜒至衣领下。
那是昨夜检测时没出现的痕迹，和法则光丝的频率分毫不差。
\"阿凌？\"石锋突然抬头，眼神清明得像从前在废土挖出水窖时的模样，\"下午去北边矿脉巡逻？
我跟着。\"他拍了拍玄铁刀，刀身却发出闷响——从前这刀出鞘时，总带着龙吟般的清越。
萧凌的呼吸顿了半拍。
他想起三前在法则中枢，石锋胸口那道贯穿伤明明该伤及本源，可现在对方的气息却比受伤前更稳了些，稳得像被什么东西强行校准过。\"你伤没好透。\"他，声音比平时沉了三度，\"银月跟着我去，你留在营地。\"
石锋的眉峰跳了跳。
他张了张嘴，又慢慢闭上，低头用刀尖拨弄篝火：\"成。\"火星溅在他手背上，他却像没知觉似的，直到银月惊呼着拍掉火星，才皱着眉吹了吹发红的皮肤。
萧凌转身时，袖口擦过腰间的卡牌匣。
最顶层的\"命运之镜\"微微发烫，那是他专门用来检测异常规则的卡牌。
他能感觉到，镜中映出的石锋影像边缘泛着幽蓝的毛刺，像被什么东西强行覆盖了一层。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地脉深处。
韩立的意识在逆种核心里翻涌。
他曾以为自己会在法则重构的洪流里灰飞烟灭，却没想到萧凌重构规则时掀起的波动，恰好冲开了他藏在系统意志里的意识碎片。
此刻他的\"身体\"由黑雾和法则碎片拼凑而成，左眼是系统残留的红光，右眼是地脉里的幽蓝，正倒映着石锋后颈的青纹。
\"多完美的容器。\"他的声音像两块金属互相摩擦，\"萧凌以为重构规则能斩断我的手，却不知道他每改一条法则，就给这根线多缠了层保险。\"他的黑雾触须探进地脉，顺着石锋体内的光丝延伸，\"等这子彻底被规则反噬...萧凌，你会亲手把地送到我手里。\"
夜幕降临时，萧凌独自爬上营地后的崖顶。
新规则下的星空比废土时期明亮十倍，星轨像被金线串起的珍珠，可他盯着那些规律的光带，后颈的汗毛却根根竖起——太规律了，规律得像被人用尺子量过的。
\"主人。\"银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犹豫，\"石大哥又去练刀了。\"她递来水壶，狐耳耷拉着，\"我刚才看见他对着空气挥刀，嘴里念叨什么'不是我'...会不会是伤了脑子？\"
萧凌接过水壶，指尖触到壶身的温度——是石锋总爱喝的温吞水。
他望着营地方向的训练场，月光下有个身影正在挥刀，刀光时快时慢，像两个人在争夺同一具身体的掌控权。
\"有些事...\"他对着风低语，喉结动了动，\"还没结束。\"
话音未落，训练场上突然传来\"当啷\"一声。
萧凌猛地转头，看见石锋的玄铁刀插在地上，他本人背对着月光，影子被拉得老长。
风掀起他的衣角，后颈的青纹在夜色里泛着冷光，而他的侧脸上，竟浮起半张不属于他的、阴鸷的笑。
通讯器在萧凌怀中震动。
他按下接听键，林雪的声音带着急促：\"北边矿脉的监测点刚才传来异常波动，像是...有人在强行撕裂新规则。\"
萧凌握紧通讯器，目光扫过训练场上那个模糊的身影。
他摸出\"命运之镜\"，镜面里石锋的影像正逐渐被幽蓝覆盖，而镜角的法则光丝，此刻正疯狂跳动着，指向北方。
\"备马。\"他对着通讯器，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我亲自去看看。\"
崖下的营地中，石锋慢慢转过身。
他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嘴角咧开一个不属于他的、冰冷的弧度。
而远处的北方，有团黑雾正顺着地脉，朝着萧凌即将前往的方向，缓缓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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