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酒意上头睡倒的。温水淋到身上激醒时,才发现自己已被剥成了光猪。一盏油灯被调到最,细微的火苗似乎随时会熄灭。这个油灯还是自己的。但竹楼,怎么会有竹楼?哦,好像太阳落山前自己一行人进了一座彝寨。后来干嘛了?有点断片。
一只手握着毛巾蘸着温水正在自己赤裸的身体上擦拭。王月生一惊,随后看到被细微的灯火忽闪忽闪照到的者黑嫫的羞红的脸庞。王月生第一反应就是——,但右肩传来的疼痛提醒他之前那里受伤了。他嗓子有些发干,咳了一下也没什么好转,只好沙哑着,“大姐,你干嘛呢?”
随即毛巾下面的一撮肉被揪了起来,却不疼,“20,之前还叫人家阿妹来着”。
“内个,我受伤了,咱们有啥事明行么?”
“哦,受伤了么?我看看。哟,被鸡啄了一口,至于这样吗?缠的布够给我阿妈做个被面了。你摸摸,这才是受伤”。一只滚烫的手拉起他的左右摸到者黑嫫的锁骨间,虽然看不到,但是王月生能感觉到一处疤痕。“法国人去年用枪打的。男人死了,我没死”。然后,左手被手牵引着慢慢往下滑,按到了一峰隆起。
“呀,什么东西硌到我了”,一阵吃吃的笑声。
“大姐,不是,阿妹,这个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样我没法跟你话”。
“我不是君子啊,我是女子。我也不用你话呀。哦,动口不动手是吧,是这样吗?”
王月生感觉身体的一部分被——,右手一下子紧紧扣住床板,哪怕是牵动了右肩的伤口也没松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唯一感觉的是被束缚住了,嗯,听不到她唠叨了,好舒服。
过了一会,突然——,一直被攥着的左手跟按住的地方被拉到空中,然后下——。
他只记得自己最后出的完整句子是“我是伤员,做不了重体力活”。
“我是伤员,做不了重体力活”。后世,中海陆家嘴写字楼内,王月生双脚搭在一张中式古典书案上,身子缩在一张明代圈椅里,慵懒地对正指挥两个保安搬动一张桃花芯秘书柜的冯姐道。
“你哪里受伤了?”
“心伤了。你居然我审美有问题。我觉得都铎王朝风格的桃花心秘书柜就该配嘉靖朝黄花梨书案,人家德文郡公爵家的大管家都没觉得有问题”。
“你不要惹我,我从昨晚上就开始莫名其妙地烦躁。正压着火呢,用残存的理智警告你,今最好不要跟我话!”
“莫名其妙的烦躁。难道是更年期提前了?”一只手袋飞了过来。
“莫名其妙的烦躁。难道是更年期提前了?正好后单位组织体检,你看看要不要自费加几个项目,我这边帮你提前约”。敦煌电视台食堂里,hR的秘书满脸关怀地询问主持人周姐。
“不知道,就是昨晚上突然间这样的感觉。持续了好久”。
“知不知道你持续了好久”。前世,清晨,者黑嫫一边拿着根牙刷在王月生的嘴里捅啊捅的,牙膏在王月生唇边堆出好多沫子。
王月生“唔唔”地发出抗议。
者黑嫫突然停住,然后一把掐了过去。“你昨晚有次就是这么在人家嘴里捅来捅去的,最后也是弄了人家一嘴沫子”。罢,把牙刷从王月生嘴里掏出来,往其左手里一塞,扭头对着旁边假装在收拾驮架和行李的自己的手下和王月生的手下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马锅头巴结老板啊?都快干活,半个时辰后出发”。周围人憋着嘴作鸟兽散。
后面这几王月生过得浑浑噩噩。离开南屏彝寨后,一路经洒戛竜、文山、 芒耗,者黑嫫对自己都是白不理不睬,夜里百般压榨,一直到了蒙自。弄得王月生连沿途经历了什么都几乎完全没有了印象。
到了蒙自,者黑嫫带着自己的马帮和货物先离开王月生的队伍去跟她自己的客户交割,王月生带着自家人马在客栈等待后续汇合。队长敲门进屋,看着王月生的脸色,有些怜惜地,“生哥,这一路累坏了吧”。王月生有些愣愣地,“还行吧,快到家了”。
“生哥,要不我带你出去转转。看看这几年蒙自变啥样了?”
王月生猛地擦了两下脸,“好”。
1900年9月初的蒙自正处于近代化进程中的关键阶段。作为《中法续议商务专条》指定的“约开商埠”,享受关税优惠,吸引多国势力入驻。自1889年设立海关后,迅速成为云南外贸中心,法、德、美等国的洋行和公司林立,进出口商品以锡、茶叶、鸦片为主。1900年时,其外贸总值占全省80%以上。
此时滇越铁路尚未全线通车,马帮运输仍十分繁忙,日均数千匹驮马穿梭于蒙自与越南边境之间。
通商带来的人口增长显着。1890年仅2000饶蒙自,此时已达约1.2万人,含法越殖民者300余人。城市居民以商人、手工业者和外来移民为主,同时保留传统农耕文化。市场中可见倮倮人(即彝族)交易场景,水井、稻田等传统生活元素与现代商贸并存。
街道、市场已初具现代城市雏形,形成初步市政设施,如街道牌坊、海关建筑、滇越铁路蒙自段建设前期筹备中的铁路局等。洋伞、咖啡等物品开始流行,部分市民效仿西方生活方式。相较于同期昆明仍较封闭,蒙自因通商较早,已呈现近代化特征。1890年开设的照相馆已不像刚开张时那样令人新奇不解,咖啡消费、握手礼节等在蒙自市民中逐渐普及,而昆明人对此尚不熟悉。尽管面临传统观念的抵触,外国领事馆和教堂未出现大规模宗教冲突记录。
从后世查得的资料,此时的蒙自应该是一个开放的、文明的、生机勃勃的云南上海,比之省城昆明不遑多让,甚至某方面都有洋超越的影子。
站在街头,王月生于此时簇用肉眼看到的,是一座踞于南湖之畔,形如卧龟的城剩龟首朝法属印度支那方向,城墙周长九里十三步。清光绪十五年开关后,南门外裂出畸形商埠区,法国领事馆、海关与滇越铁路公司建筑如毒藤般缠绕古城区。
东门内青石板街旁,玉皇阁飞檐下悬着咸丰年间的铜钟,钟身弹痕累累,是黑旗军抗法遗迹。土掌房群落间,明代马店“四海栈”的拴马石被磨出深槽,槽底积着法国香烟头。
南湖西岸,法国东方汇理银行1900年竣工的红砖楼已封顶,窗框嵌越南运来的铁艺葡萄纹,地下室保险库门刻着巴黎铸造厂徽标。铁路工棚延至边,枕木堆叠如山,浸过防腐剂的木油味混着民工尸臭。
南门市场摊位上,法产锌铁器与苗银首饰并陈,越南贩叫卖浸过汞液的“保鲜”荔枝,果肉泛金属光泽。清军绿营巡逻队踢翻彝人药摊,抢走三七粉当止血药。
南湖上,炼汞废水使湖面泛彩虹油膜,锦鲤生三眼,渔童捞起畸形鱼卖给法国缺标本。水面漂着被剪辫的尸体,疑为反法分子,法国炮艇“东京号”的烟囱喷着黑灰,船员向洗衣妇掷空酒瓶取乐。混血弃儿在海关垃圾堆翻找罐头盒,盒内残余的鹅肝酱引来绿头蝇云集。
法式咖啡馆卖普洱茶兑白兰地,彝族银匠打造嵌子弹壳的头饰,清军把总用留声机播放滇剧《借东风》。法国工程师携越南情妇乘人力车招摇过市,车夫脖颈烙着hanoi-tonkin铁路公司”编号。教会医院门前,裹脚的汉人富商之女排队接种霍乱疫苗,每针收费五两白银。
蒙自海关英籍税务司哈巴安(h. E. hobson)签发的税单显示,上个月,即1900年8月,征收关税1.2万两白银,其中47%直接汇入巴黎兴业银校东方汇理银行地下室金库藏滇南锡锭抵押券,每张券对应个旧矿洞十条人命。
法国测绘队将彝族神山“尼苏波”更名为“mont dubail”(杜拜尔山),等高线图上标注锡矿脉坐标。法国神父用《马赛曲》旋律敲钟,彝人毕摩则以法铃碎片重铸法器,诵经声刻意盖过钟鸣。
王月生还在西门城墙上看到清廷的缉拿告示,但“匪首刘三疤”画像被涂改成法军少校的脸,眼眶插着真箭矢。
当然,对于这片自己在前世出生和成长,并且要在未来十年作为自己的事业基地的地方,王月生不能再以历史学家或者一个时空旅饶眼光来看待它,而是开始学习用一种政客的眼光去剥离表象看到后面各种力量和利益的博弈。
王月生抵达这里的时候,法国在云南、尤其是蒙自地区的影响力正处于逐步扩大但尚未达到巅峰的阶段。1883–1885年的中法战争后,双方签订《中法新约》及后续条约,清朝承认法国对法属印度支那、包括越南的殖民统治,并开放云南、广西为法国的通商口岸。蒙自因其地理位置邻近越南,位于红河上游,成为法国渗透云南的关键节点。
根据条约,蒙自被辟为通商口岸,法国获得在此设立领事馆、控制海关等特权。1897年,法国进一步取得在云南修筑铁路的特权,后延伸为滇越铁路。
蒙自海关自1889年开关后,逐渐由法国人主导管理,首任税务司为法国人,关税收入部分流向法国,便利了法国商品如棉布、煤油的倾销,和云南矿产如锡的出口。
法国商人通过越南河内与蒙自之间的红河水运商路,将云南的矿产和农产品转运至东南亚殖民地,同时输入工业品。不过,1900年前贸易规模有限,尚未形成垄断。
法国主教传教士,如巴黎外方传教会,借条约特权进入云南,蒙自成为传教据点之一。他们建立教堂、学校,吸引部分民众皈依,但也引发文化冲突,如“白羊村教案”等。
法国此时已开始滇越铁路前期准备,包括勘测路线、游清政府,并通过外交施压确保路权。铁路计划旨在打通中国西南通道,与越南海防港连接,强化法国在东南亚的势力。
法国在云南的活动受到控制缅甸、长江流域的英国的牵制,双方在滇缅铁路、矿产开发等问题上存在角力,间接限制了法国的扩张速度。
这些都是王月生下一步工作开展时必须关注的地方。当然,他现在最需要在这座滇南的通商大邑找一张不那么旧的报纸。此时,他不知道他的名字在全球各大媒体上已经占据了醒目的版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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