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强夫妇最终还是没敢把赐彻底赶出去，王阿姨那句“已经在居委会和派出所备案了”像根刺，扎在两人心头。
于是，赐留了下来，却像是住进了冰窖。
兰家的屋檐下，赐成了一个透明的影子，一个必须存在却又碍眼的存在。
晚饭时分，餐桌上的气氛能冻死人。
“宝宝乖，再吃一口”柳如懿用勺子刮着碗底的肉泥，嘴里哄着，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宝吃得满嘴流油，时不时还把不爱吃的青菜吐出来，柳如懿也只是宠溺的笑着拿纸巾擦掉。
兰强沉着脸坐在主位，偶尔给宝夹一筷子鱼肚子上的嫩肉，看都不看另一边的赐。
赐面前摆着一碗白饭，菜盘里只剩下些零碎的青菜梗和几块带着骨头的肉，那是宝不吃的，柳如懿顺手拨拉过来的。
赐默默地扒着饭，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嚼不动的菜梗，努力把自己缩到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多吃点，”柳如懿头也没抬，对着宝柔声完，话锋一转，声音冷了八度，对着空气似的，“有些人啊，也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省得又跑到外面去晕倒，害得人家王阿姨张大妈跟着操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兰家缺你那口饭吃呢！”
赐拿筷子的手微微地抖了一下，把头埋得更低了。
他知道这话是给他听的，尖酸刻薄，像针一样扎人。
兰强重重地放下筷子，发出“啪”的一声，宝吓了一跳，哇地哭起来。
柳如懿立刻瞪了兰强一眼，赶紧抱起宝哄：“不哭不哭，爸爸不是故意的，乖。”
“吃个饭都不安生！吃完了赶紧滚回你那屋待着去，少在客厅碍眼！”兰强没理会哭闹的儿子，只是阴沉沉地扫了赐一眼，那眼神像淬了冰
赐心里一紧，赶紧加快速度扒拉完碗里剩下的饭粒，连菜也不敢再迹
他站起身，端着自己的碗，想先送去厨房。
“站住！”柳如懿抱着还在抽噎的宝，叫住他，“碗放着干什么？没看见桌子还没收拾？把桌子擦干净，碗洗了再走！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白吃饭的！”
赐看了看比他还高半头的洗碗池，又看了看柳如懿冰冷的脸，没敢吭声，默默地放下碗，拿起桌上的抹布，踮起脚尖，费力地擦拭着桌子。油腻的污渍沾了他一手，那件明显不合身的大人衣服袖子也拖到了桌面上。
兰强和柳如懿谁也没再看他一眼，抱着宝回了房间，客厅里只剩下赐瘦的身影。
冷硬的家具，空旷的客厅，赐觉得自己就像墙角那盆快要枯死的绿植，无人问津，自生自灭。这所谓的家，比外面寒冷的街道，更让他感到刺骨的冰冷和绝望。
“碗都没洗干净，重洗！”柳如懿刚哄了宝睡着，瞥了一眼赐洗过的碗，皱着眉头道。
赐默默地接过碗，重新洗了一遍，直到柳如懿满意为止。
洗完碗，赐又拿起扫帚，开始打扫客厅。
“笨手笨脚的，扫个地都扫不干净！”兰强走出房间，看着赐笨拙的动作，不满地道。
赐低下头，更加认真地扫着地，生怕再惹兰强不高兴。
还没亮透，厨房里就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赐搬了个板凳垫在脚下，才勉强够得着灶台。
他学着柳如懿的样子，淘米，加水，想煮一锅粥。可米放多了，水又估不准，锅里很快就噗噗地冒着白沫，一股焦糊味儿悄悄弥漫开来。
他慌忙去调火，手指不心碰到了滚烫的锅边，烫得他一缩手，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没敢哭出来，只是把烫红的手指藏在身后。
等柳如懿打着哈欠走出卧室时，看到的就是一碗半生不熟、底下还带着锅巴的“粥”，和一个站在旁边手足无措、脸上还沾着灰的赐。
“煮的什么玩意儿？”她皱紧眉头，拿起勺子搅了搅，那黏糊糊的样子让她瞬间没了胃口。
柳如懿放下勺子，声音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嫌弃，转身从冰箱里拿出牛奶面包，只顾着给刚睡醒、被兰强抱出来的宝准备。
兰强瞥了一眼那碗失败的粥和旁边低着头的赐，哼了一声，抱着宝坐到餐桌主位：“就知道瞎忙活。”赐默默地端起那碗没人碰的粥，走到角落，口口地吞咽着，锅巴硌得他喉咙有点生疼。
周末，如果兰强夫妇出门，或是柳如懿忙着打麻将，家里就像经历了一场型风暴。
“兔崽子，把汽车给我拿来！”宝学着兰强的口气，指使着赐。玩累了又随地一扔，玩具扔得满地都是，零食碎屑粘在地毯上。而赐会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拿出来，放回去。
赐把积木捡回箱子，把画笔放回笔筒，用抹布一点点擦掉地上的污渍。
“啪”的一声，赐手一滑，正在擦的玻璃杯掉在地上，碎了。
“你是不是找揍？连个东西都拿不稳！”在外面玩累了，正在客厅看电视的兰强猛地回头，眼神凶狠。
赐吓得浑身一抖，慌忙蹲下去捡碎片，手指被划破了，渗出血珠，他也不敢吭声，只是把受赡手指攥进手心。
柳如懿偶尔也会使唤他干点零活，比如洗她和兰强的袜子。
“哎呀！你看看你弄的！水都溅到我新买的浴巾上了！真是笨手笨脚！这点事都做不好！”柳如懿进来看到，赐站在卫生间的板凳上，费力地搓洗着，泡沫溅得到处都是。立刻尖着嗓子喊。
柳如懿一把抢过袜子，自己随便搓了两下扔进盆里，嘴里还不停地数落：“养你有什么用？吃白饭的！还不如养条狗，狗还知道摇摇尾巴！”
赐红了眼眶，埋头等着柳如懿的数落。他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默默承受着这一牵
赐也不再期待夸奖，甚至不再期待一个温和的眼神。他只是机械地做着家务，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还有一点用处，就能在这个冰冷的“家”里，换来一个可以暂时缩身的角落，而不是再次被丢到那个漆黑、寒冷、会下大雨的山坳里去。
他只是想活着，仅此而已。
一，兰强加班到深夜才回家，赐怕他饿，特意留了饭踩他。
“谁让你留的？我自己不会做吗？”完，便把饭菜和着碗一起倒进了垃圾桶。
赐呆立在一旁，看着兰强的举动，心里一阵难过，眼泪模糊了双眼。但他没有什么，默默地把垃圾桶里的碗和盘子捡起来，收拾干净放回消毒柜。
而宝更变本加厉欺负赐，抢夺玩具，恶意告状。兰强夫妇不问青红皂白，一味偏袒宝，还少不了对赐一顿毒打。
宝看着委屈的赐，得意地笑着，走到书桌旁，拿起赐做好的作业本，撕得粉碎。
“妈妈，你看宝，我刚做完作业，他给撕了。”
“宝还，不懂事，你让着他点。”柳如懿赐。
一次，宝把赐最喜欢的汽车扔进了马桶里，造成马桶堵塞。
“你自己的玩具不好好收拾，还害得我们找清洁工掏马桶，还花了150元。”兰强夫妇不仅没有责怪宝，反而把赐骂了一顿。
赐伤伤心心的哭了。
“给我闭嘴，不就一个破玩具吗？有什么好哭的？宝喜欢，给他玩就是了。”兰强怒吼道，“再哭，信不信我揍你！”
眼泪还挂在宝的睫毛上，赐吓得住了声，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知道，在这个家里，他永远都是多余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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