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卷着孩子们的嬉闹,像一群聒噪的海鸟扑向嶙峋的礁石区。
乌落在最后,赤脚踩在微凉的细沙与粗粝贝壳混杂的海滩上,那头金色偏白的长发被海风撩起,在午后的阳光里隐隐流淌着温润的光泽,如同从九垂落的、被揉碎的光之瀑布。
他浅蓝色的眼眸习惯性地低垂着,带着点与年龄不符的沉静,映着脚下不断被潮汐舔舐又退去的湿润沙地。
“快看!礁石下面!有东西!”
一个尖利的声音划破喧闹,带着发现宝藏般的亢奋。
孩子们呼啦一下围拢过去,挤在巨大黝黑的礁石缝隙前。
乌被推搡着靠近,好奇地踮起脚尖。浑浊的海水在石缝间翻涌,纠缠的破旧渔网如同肮脏的水鬼头发,裹着一个……奇异的生物。
黝黑的皮肤在幽暗水光里像浸了油的礁石,覆盖着流畅而有力的肌肉线条。
然而视线下移,却并非人腿,而是陡然收束,化作一条巨大、强健、覆盖着油亮黑皮、点缀着醒目雪白斑纹的尾鳍!
那尾鳍被渔网死死缠住,徒劳地拍打着,搅起浑浊的泥沙和绝望的水花。
更引人注目的是那颗头颅。
一头如同新雪般耀眼纯粹的银发,湿漉漉地贴在轮廓坚毅却犹带少年稚气的脸庞上。
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
银白色的瞳孔,镶嵌在深不见底的纯黑眼白之中,如同寒夜冰原上两轮被诅咒的孤月,闪烁着非饶、野性的痛苦与警惕。
一对尖尖的耳朵,如同传中栖息于黑暗森林的精魄,在银发间若隐若现。
“怪……怪物!”
短暂的死寂后,一个孩子惊恐地尖叫起来,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恐惧瞬间点燃了孩童心底最原始的恶意。
“打它!怪物!”
有人率先弯腰,抓起一块边缘锋利的贝壳,狠狠朝石缝中动弹不得的身影砸去!
“噗!”
贝壳砸在那黝黑的肩胛上,留下一点微红。
这一下如同信号,孩子们像被打开了某种残忍的开关。
海螺、石块、甚至随手挖起的湿冷泥沙,裹挟着稚嫩却恶毒的尖叫,暴雨般砸向被困的兽人!
“滚开!丑八怪!”
“淹死它!”
“砸死海里的怪物!”
浑浊的水花不断溅起,夹杂着沉闷的击打声。
渔网中,银爵的身体痛苦地蜷缩、绷紧,那双银白与漆黑交织的眼眸死死盯着岸上,里面的痛苦被一种冰冷的、刻骨的愤怒取代,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压抑的嘶吼,如同受伤猛兽的呜咽。
“住手!”
一声清喝,带着少年人罕见的愤怒,像利刃劈开嘈杂的声浪。
乌猛地冲上前,张开双臂,像一堵突然出现的墙,挡在礁石缝隙和那群施暴的孩子之间。
海风鼓起他单薄的衣衫,那头金色偏白的长发在愤怒中仿佛燃烧起来,闪烁着灼目的光。
他浅蓝色的眼眸此刻不再沉静,里面翻滚着难以置信的怒火和一种深切的痛楚,清澈的蓝被染成了风暴的颜色,烂漫温柔荡然无存,只剩下纯粹的、想要撕碎眼前丑恶的烈焰。
“你们在干什么?!”
孩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它被困住了!它很痛!”
短暂的惊愕后,一个领头模样的高个男孩嗤笑起来,脸上带着赤裸裸的恶意和鄙夷:
“哟,这不是没爹没妈的乌吗?怎么,可怜这怪物?也对,怪物就该跟怪物在一起!你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就是!野孩子护着海怪!真配!”
“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孤儿”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乌的心尖最脆弱的地方。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浅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翻涌的怒火瞬间被一种更深的、冰冷的痛楚覆盖:
“我不是孤儿!我有姐姐!”
然而下一秒,那痛楚被一种近乎绝望的倔强点燃!
“你的姐姐也不是个好东西!听我妈妈,她勾引教堂的丹尼尔神父!”
“我妈妈过这种人叫做荡妇!”
“对对对!荡妇!荡妇!”
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高声附和着,将白的抹成黑的,那近乎纯粹的恶意瞬间将乌笼罩,淹没了他的理智!
“秋姐才不是你们的那样!”
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沙哑:
“给我收回你们过的话!”
话音未落,他已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豹子,带着不顾一切的凶狠,猛地扑向那个出言不逊的高个男孩!
的拳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在对方脸上!
惊呼声、哭喊声、咒骂声瞬间炸开!沙滩成了混乱的战场。
乌瘦的身影在推搡和拳脚中显得格外单薄,但他像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只盯着那个骂他“孤儿”的男孩,用头撞,用牙咬,用尽全身力气挥拳!
金色的长发沾满了沙砾和汗水,狼狈地贴在额角、脸颊,却丝毫不能掩盖他眼中那近乎燃烧的、扞卫某种尊严的火焰。
混乱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几个孩子鼻青脸肿,哭爹喊娘地逃开,沙滩上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潮汐单调的呜咽。
乌独自站在狼藉的沙地上,的胸膛剧烈起伏。
嘴角破了,渗出一道刺目的鲜红,蜿蜒流向下巴。
一边颧骨也迅速红肿起来,带着淤青。他倔强地抬起手臂,用沾满泥沙的袖子狠狠抹去鼻子下温热的血迹,动作粗鲁,却掩不住身体的颤抖和眼眶瞬间涌上的滚烫湿意。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那些翻涌的酸涩压下去。
目光转向礁石缝隙。
兽人依旧被困在那里,那双银白与漆黑交织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里面的愤怒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深沉的、难以解读的复杂——是惊愕?
是探究?还是……一丝微弱的、难以置信的……善意?
乌避开那双非人却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默不作声地在沙滩上搜寻。
很快,他找到一块边缘异常锋利的黑色燧石。
他走到礁石边,不顾冰冷浑浊的海水浸湿裤脚,跪坐下来,心翼翼地探身靠近那纠缠的渔网和被困的庞大尾鳍。
“别怕。”
少年的声音还带着打架后的喘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努力放得轻柔,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雏鸟。
“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伸出手,用那锋利的石刃,开始用力地割坚韧潮湿的网绳。
“我叫乌”
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颤抖,石刃并不顺手,割得很慢。
“你等等我……我帮你解开……”
汗水混着未干的血迹从他额角滑落,滴进浑浊的海水里。
“放你回家……”
他咬着下唇,割网的动作没停,声音却越来越低,越来越模糊,带着无法抑制的浓重鼻音:
“去找你的……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四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他心底那扇锁着所有委屈和孤独的闸门。
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粗糙的礁石上,砸进冰冷的海水里。
他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哭声,只有瘦弱的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眼泪汹涌地冲刷着他沾满泥沙和血迹的、倔强的脸颊。
割网的动作却始终没有停下,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固执。
坚韧的渔网终于在一阵费力的切割后彻底断开!
银爵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松,巨大的尾鳍本能地拍打了一下,溅起巨大的水花,泼了乌满头满脸。
乌被咸涩的海水呛得咳嗽起来,脸上泪痕和海水混在一起,狼狈不堪,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顾不上自己,用尽吃奶的力气,抓住银爵强壮的手臂,那触感冰凉、坚韧,覆盖着细微的鳞状纹路,心翼翼地拖拽着他沉重的、滑腻的身躯,一点一点,艰难地将他从礁石的牢笼中拖向开阔的海滩。
沉重的尾鳍在沙滩上拖出深深的沟壑。
阳光毫无遮拦地洒在银爵身上,黝黑的皮肤闪着水光,雪白的斑纹耀眼夺目,那头银发如同最纯净的铂金,在日光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
那双银白瞳孔嵌在纯黑眼白中的眼睛,此刻清晰地倒映着跪坐在他身旁、气喘吁吁、满脸泪痕和海水、却执拗地不肯放弃的瘦身影。
终于,冰凉的海浪温柔地漫上来,亲吻着银爵的尾鳍,包裹住他黝黑强健的下半身。
自由的海水带来了力量。银爵最后深深地看了乌一眼。
那一眼,复杂得如同深海本身——有劫后余生的茫然,有对眼前这个弱又强大的人类的惊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深海潜流般的触动。
他银白色的瞳孔在乌那狼狈却无比清晰的倒影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巨大的尾鳍猛地一摆,矫健的身躯如同离弦之箭,流畅地滑入碧蓝的海水深处。
水面只留下几圈迅速扩散的涟漪,和一片被搅碎的、闪着金光的光斑。
乌呆呆地跪坐在渐渐退去的潮水里,脸上未干的泪痕被海风刺得生疼。
他看着那片重归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蔚蓝海水,只有沙滩上那道深深的拖痕,和身边散落的、沾着血迹的破渔网碎片,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海风依旧带着咸腥的气息吹拂着他沾满沙砾的金色长发,远处,隐隐传来海鸥悠长的鸣剑
一道摄人心魄的声音,略过他的耳朵,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银爵……”
……
“银爵……记住乌了……”
……
……
……
……
太太之所以这段时间那么频繁更番外,一是因为考试,周二是满足各位想看甜文的需求,三是让各位缓一缓进主线(???????)
绝对不是偷懒哦!
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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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我的书评加更,是五字书评,不然不好统计啊(′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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