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熊部落的第一次进攻被打退了,但沟壑内的气氛并未真正放松。焦土边缘,新翻开的泥土散发着潮湿而新鲜的气息,那是木耒的杰作,也是部落延续的希望——被深埋的块根被源源不断地挖掘出来,成为维系生命的食粮。然而,岩山和族人们紧绷的神经并未因此松懈。界石方向,穴熊战士并未真正退走,他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在远处林地的边缘若隐若现,点燃篝火,发出挑衅的呼哨。显然,他们在舔舐伤口,等待援兵,酝酿着更猛烈的风暴。
“他们在等黑,或者等更多人手!”疤脸站在加高的胸墙上,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林影幢幢的远方,语气凝重,“下一次,不会这么容易了。”
岩山点点头,巨大的手掌摩挲着木耒光滑的主杆,感受着这新武器带来的力量感与沉甸甸的责任。“陷阱再加深!木桩再加一排!所有人,轮流休息,补充体力!我们要守到新种下的希望长出苗来!”他的目光投向沟壑深处,那片刚刚被木耒翻松、平整好的土地。
那是草叶和石花带领的妇孺们争分夺秒开辟出的“希望之田”。从火耕焦痕边缘挖出的、相对饱满且带有芽眼的块根,被心翼翼地挑选出来。在秦霄无声却异常明确的意念指引下(“…芽…眼…朝…上…埋…土…深…度…约…两…指…”),她们模仿着执火者曾经在陶罐边“种植”的动作,将这些生命的火种埋入了松软的土壤。每一颗块根被埋下,都伴随着一次虔诚的祈祷和充满希冀的目光。
安安蹲在田垄边,手轻轻抚平最后一块土壤,仰起脸问草叶:“草叶姐姐,种下去,真的会长出好多好多吃的吗?像执火者大人的大穗子那样?”
草叶疲惫却坚定地点头,将安安搂在怀里:“会的,安安。只要我们能守住,只要没有坏东西来偷吃…”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空,掠过远处盘旋的几只黑色点,那是被烧荒和血腥吸引而来的食腐鸟类。它们暂时还不敢靠近人类聚集的沟壑,但草叶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第五十四个绳结,在紧张的备战和心翼翼的播种中悄然系上。它记录着部落游走在刀锋边缘的脆弱平衡:一边是磨刀霍霍的强敌,一边是深埋土中的微末生机。
***
新开辟的“田”位于沟壑深处相对避风的洼地,紧邻着水源(一条从岩缝渗出的细溪流),被几块然巨石半环绕着,形成了一定的然屏障。这是岩山权衡防御和耕种条件后选定的位置。几过去,在族人们焦灼的期盼和穴熊部落无形的压力下,田垄上终于有了动静!
一点嫩绿,心翼翼地顶开了覆盖的土层,怯生生地探出头来。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如同星星点点的绿色火焰,在深褐色的泥土背景上顽强地燃烧起来!
“芽!出芽了!”石花第一个发现,惊喜的叫声瞬间传遍了沟壑。
疲惫的战士、忙碌的妇女、懵懂的孩童,都涌向了那片的田地。看着那些在风中微微颤抖、娇嫩欲滴的绿色幼苗,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巨大的希望感冲刷着连日来的恐惧与绝望。就连一直沉默观察的秦霄,眼中也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些新绿之上。
岩山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嫩芽的边缘,仿佛怕惊扰了这脆弱的生命奇迹。“好…好…”他喉头滚动,只吐出两个简单的音节,却蕴含着千斤重量。这就是他们浴血奋战、苦苦支撑的意义!
然而,这份希望带来的喜悦仅仅持续了半。
翌日清晨,当草叶端着盛水的陶罐(一个边缘有些豁口的型储物罐,被临时征用)准备去浇灌幼苗时,一声惊恐的尖叫刺破了沟壑的宁静!
“啊!芽!芽没了!”
只见靠近田边的一垄土地上,昨还生机勃勃的几株嫩芽,竟不翼而飞!只在松软的泥土上,留下几个浅浅的坑和几片被啄碎的残叶!旁边的几株也歪歪斜斜,叶片残缺不全!
“怎么回事?!”岩山大步冲过来,脸色铁青。
草叶指着地上,声音带着哭腔:“被…被吃了!头领!看这些爪印和鸟喙啄过的痕迹!”
众人围拢过来,果然在松软的田垄上发现了细的、三趾的爪印痕迹,以及一些散落的、沾着泥土的灰色绒毛。抬头望去,几只灰褐色、体型不大却异常灵活的鸟儿,正落在不远处的大石上,歪着脑袋,用黑豆般的眼睛好奇又警惕地打量着下方的人类,嘴里还发出“啾啾”的鸣叫,仿佛在嘲笑。
“是它们!这些该死的贼鸟!”石花气得抓起一块土坷垃就要扔过去,鸟儿们“扑棱棱”敏捷地飞开,落在更远的树枝上,叫声似乎更欢快了。
“不止这几只!”疤脸眼尖,指着田地上空盘旋的一群黑影,“它们尝到甜头了!把这里当成了它们的食场!”
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蒙上了厚厚的阴影!穴熊部落的威胁还在林外虎视眈眈,这些看似不起眼的贼,却直接威胁着部落未来的命根子!战士们可以拿起武器对抗看得见的敌人,可面对这些飞掠而下的、防不胜防的偷,石簇箭无用武之地,木耒也挥之不及!难道他们浴血奋战守护的土地,最终要沦为鸟雀的餐桌?
绝望和愤怒的情绪在沟壑内蔓延。有人提议派人日夜守在田边驱赶,但立刻被否决——宝贵的战士力量不可能浪费在这里,穴熊部落随时可能进攻!也有人想用石头砸,但效率低下,惊走一波又来一波。草叶看着被糟蹋的幼苗,心疼得直掉眼泪,无助地望向秦霄。
秦霄的目光,并未停留在被毁的幼苗上,而是落在霖上那些散落的鸟羽上。灰褐色的羽毛,并不起眼,混杂在泥土里。他缓缓蹲下身,拾起一片,指尖捻动着羽根。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努力捕捉脑海中某个一闪而逝的碎片。
“鸟…羽…”他低语着,意念再次波动起来,带着一种实验性的指引,“…惧……淡影…形…动…声…风…动…羽…惊…鸟…”
(鸟儿畏惧敌的影子、形态、动作和声音…利用风,让羽毛动起来,可以惊吓它们…)
这个念头传递出来,带着一种模糊的方向福岩山立刻捕捉到了核心:“执火者是,用鸟的羽毛,做出它们害怕的东西的样子,风吹动羽毛,就能吓走它们?”
“是…需…形…需…动…”秦霄补充道,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最后定格在田边几丛被烧得只剩焦黑主干、却依然挺立的灌木枯枝上,“…枯…枝…立…骨…羽…为…皮…风…吹…影…动…如…活…”
(需要形状,需要动作…用枯枝做骨架,羽毛做外皮,风吹动时,影子晃动,如同活物…)
一个原始而巧妙的“驱鸟装置”概念,在秦霄的指引下浮出水面!它不需要复杂的机械,只需要对鸟类性的观察和自然之力的利用!
“明白!”岩山眼中精光一闪,立刻下令,“疤脸,带几个人去林子边缘,打几只这种贼鸟!要完整的羽毛!石花,带人收集最轻、最坚韧的枯枝!草叶,准备最细的皮绳或坚韧的草茎!”
一场针对“空中偷”的反击战迅速展开。
石花她们收集来大量细长、坚韧且有然分叉的灌木枯枝。在秦霄的指导下,挑选出几根较粗的作为主支撑杆(约一人高),深深插入田地四周的关键位置(尤其是鸟儿惯常落脚和俯冲的方向)。然后在主杆合适的高度(约齐腰),用皮绳或浸软的树皮纤维,横向绑上带有自然分叉的枝丫,形成类似“手臂”或“翅膀”的简单横骨。秦霄特别强调骨架要“张牙舞爪”,突出不规则感(“…不…规…则…恐…怖…”)。
疤脸他们带回了数只被打下的灰鸟。妇孺们心地拔下它们身上最长、最完整的飞羽和尾羽,尤其是那些带有明显眼斑或鲜艳边缘的羽毛(秦霄意念强调“…眼…斑…纹…更…惧…”)。这些羽毛被按照秦霄模糊的“敌形象”概念(可能来自他潜意识中猛禽或猫头鹰的记忆碎片),仔细地、层层叠叠地绑缚在那些横向的枝丫骨架上。重点区域是“头部”(主杆顶端绑上几根炸开的羽毛,模拟头部)和“翅膀”(横向枝丫上密集绑缚羽毛,模拟展开的翼)。秦霄甚至亲自调整了一处,将几根特别长的尾羽呈扇形绑在骨架后方(“…尾…张…威…慑…”)。
为了让这个“假当能随风而动,更具威慑力,秦霄的意念指向了部落里现成的东西——狩猎用的投石索的皮兜!他指示草叶:“…皮…兜…细…绳…悬…羽…球…风…吹…晃…动…似…扑…击…”(用块皮兜,系上细绳,悬挂一簇蓬松的羽毛球,风吹动时剧烈晃动,模拟扑击动作)。几个巧的、用细藤蔓悬挂着蓬松羽毛球的“灵动机关”被绑在了几个主要“羽人”的“手臂”末端或“头顶”上。
在制作过程中,秦霄的目光扫过一堆废弃的型禽类腿骨。一个念头闪过:“…骨…汁空…风…过…哨…音…”(骨头中空,风吹过会发出哨音)。他立刻让人挑选出几根细直的中空鸟腿骨,用燧石钻在骨壁上心钻出几个不规则的孔洞,然后用细绳将它们悬挂在“羽人”的骨架之间。风吹过时,这些简陋的骨哨果然发出尖锐、断续、类似鹰隼鸣叫的“呜呜”声!
半功夫,四五个形态怪异、披满羽毛、随风张牙舞爪并发出凄厉哨音的原始“惊鸟羽人”,如同守卫领土的狰狞卫士,矗立在了新生幼苗田地的四周!它们扭曲的枯枝骨架在阳光下投下晃动的、如同猛禽展翼般的巨大阴影,身上绑缚的羽毛在风中簌簌抖动,蓬松的羽球疯狂甩动,骨哨发出尖锐的呜咽,组合成一种原始而充满威胁的“活物”假象!
效果立竿见影!
当几只不知死活的灰鸟再次俯冲下来,准备享受嫩芽大餐时,刚刚接近田地边缘,就被风中狂舞的“羽人”影子笼罩,被那剧烈晃动的“扑击羽球”吸引,更被刺耳的骨哨声惊吓!
“啾——!”一声惊恐的尖叫,领头的鸟猛地拉高,慌乱地拍打着翅膀,仿佛看到列!后面的鸟群也瞬间炸开,四散飞逃,再也不敢靠近那片被“恐怖卫士”守护的土地!它们只敢远远地落在林梢,发出不安的鸣叫,焦躁地跳来跳去,却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
“成了!吓跑了!”草叶激动地跳了起来,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此刻却笑靥如花。石花和妇孺们欢呼雀跃,看向那些“羽人”和秦霄的目光充满了崇拜。就连胸墙上戒备的战士,看到这一幕,紧绷的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希望,终于守住了!
岩山走到一个“惊鸟羽人”旁,伸出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悬挂的骨哨,听着那尖锐的呜咽,又看着风中狂舞的羽毛和影子,沉声道:“好一个‘鸟羽惊弓’!执火者之智,鬼神莫测!此物,当名‘惊羽卫’!”
他转向秦霄,郑重地抚胸行礼:“感谢您再次守护了部落的种子!”
秦霄的目光掠过那些在风职张牙舞爪”的惊羽卫,又落到田垄里安然无恙、正努力舒展着叶片的嫩绿幼苗上。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些逃窜的鸟影,又指向远处的密林,最后落回沟壑入口的方向。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洞悉万物的深邃:
“…鸟…惧…形…声…惊…而…走…”
“…兽…畏…火…光…陷…而…亡…”
“…人…恐…何…物…?唯…力…与…智…耳…”
(鸟儿畏惧形态声音,受惊而逃;野兽害怕火光陷阱,因此灭亡;那么人类,恐惧的又是什么?唯有压倒性的力量与深不可测的智慧罢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岩山、疤脸,以及所有望过来的族人,最终定格在那些简陋却有效的惊羽卫上,一字一句地道:
“…惊…鸟…之…羽…亦…可…为…箭…之…翎…助…杀…戮…”
“…护…苗…之…器…亦…可…化…陷…阱…之…饵…诱…死…亡…”
“…善…恶…何…曾…系…于…物…?存…乎…用…者…之…心…念…间…”
(惊走鸟雀的羽毛,同样可以作为箭矢的尾翎,助长杀戮;保护幼苗的器具,也能变成陷阱的诱饵,引诱死亡。善恶何曾附着于物体本身?只存在于使用者的心念之间罢了…)
这番话语,如同冰冷的泉水,浇在刚刚因驱鸟成功而喜悦的族人心头。他们看着那狰狞的惊羽卫,又看看手中紧握的武器(木耒、石簇箭),再望向林外穴熊部落篝火的方向,一股复杂的情绪在胸中激荡。工具,没有选择的权利。赋予它们是守护还是毁灭意义的,永远是人。
岩山握紧了拳头,眼神锐利如刀,沉声道:“执火者教诲,铭记于心!惊羽卫护我苗裔,木耒石簇卫我家园!心之所向,刃之所指!”
秦霄微微颔首,不再言语。他走到田边,蹲下身,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那在风中微微摇曳的嫩绿叶片。阳光透过“惊羽卫”晃动的影子,斑驳地洒在他的侧脸和那株幼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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