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羽卫”在风中呜咽,如同无形的篱笆,成功地将贪婪的鸟雀隔绝在幼苗田之外。嫩绿的生命得以在阳光下舒展叶片,贪婪地汲取着岩缝渗出的涓涓细流。沟壑内的气氛因此缓和了些许,虽然穴熊部落的篝火依旧在远方的林地边缘明灭,如同窥伺的狼眼,但至少,希望的种子在安全的土壤里扎下了根。
然而,这份安全是脆弱的,建立在持续的警惕和资源的消耗之上。岩山深知,穴熊部落的威胁如同悬顶的巨石,随时可能落下。他们必须争分夺秒!不仅要守护幼苗成长,更要为即将到来的、可能旷日持久的冲突储备更多的食物和力量。木耒带来的翻土效率提升,让开垦新田成为了可能。
“疤脸,警戒不能松!其他人,拿起木耒!我们去西坡!”岩山的声音在沟壑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那里背风向阳,地势平缓!用木耒,再开一片地出来!种下更多的块根!挖出更多的食物!”
西坡位于沟壑的西北侧,是一处相对开阔、日照充足的缓坡地。之前因为土层浅薄、夹杂着大量碎石,且距离水源稍远,并未被优先考虑。但现在,木耒的双齿给了他们挑战这片“贫瘠之地”的勇气。
第五十五个绳结,在木耒破土的“噗嗤”声中系上,记录着部落向更广阔土地索要生存权的决心。
***
西坡的开垦,远比沟壑深处那片被火烧过、土质松软的焦土艰难得多。
“嘿哟!”一个壮硕的战士低吼着,双脚用力踩踏木耒的踏横木,双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锋利的双齿艰难地楔入浅薄的土层,但仅仅深入不到半尺,就遇到了坚硬的阻力。随着他奋力撬动,一大块板结的、颜色灰白、夹杂着碎石和粗砂的土块被翻了起来,碎土簌簌落下,露出下面同样贫瘠的底土。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气息。
“呸!这土…像石头一样硬!还全是砂子!”战士吐掉溅入口中的尘土,看着木耒齿尖上留下的几道白痕,有些沮丧地抱怨道。
旁边的草叶也累得满头大汗。她负责将翻开的土块敲碎,捡出里面的碎石。她用一块扁平的石头敲打着土块,土块却异常顽固,碎裂后也尽是粗糙的砂砾,几乎看不到一点肥沃土壤应有的深褐色和细腻福她抓起一把碎土,用力攥紧,土粒却从指缝间迅速流失,根本无法成团。
“太散了…存不住水…”草叶忧心忡忡地看向不远处沟壑里那片绿意盎然的幼苗田,“这样的土,就算种下去,苗子也长不好吧?根都扎不稳…”
石花和其他妇女们尝试着将一些收集来的腐叶和草木灰混合到翻开的土里,但面对如此大面积的贫瘠砂石土,这点有机质如同杯水车薪,效果微乎其微。沮丧的情绪如同西坡干燥的尘土,开始在开垦队伍中弥漫。木耒的效率,在绝对贫瘠的土地面前,似乎也显得有些无力。
“头领,这土…真能种出东西吗?”有人忍不住低声问岩山。
岩山沉默着,用木耒撬开一块巨大的、布满棱角的页岩石板,看着下面同样灰白的砂土,眉头拧成了疙瘩。他何尝不知道这土的贫瘠?但沟壑深处那片田太了,产出有限。为了生存,为了应对穴熊的威胁,他们必须开垦更多土地!可眼前的现实,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心头。
就在这沉闷的沮丧中,秦霄在安安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了西坡的开垦现场。他拒绝了留在相对安全的沟壑深处,执意要来看看这片“难啃的骨头”。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战士们汗流浃背的辛劳上,也没有停留在那被翻开的、令人失望的灰白沙土上,而是如同精准的探针,一寸寸扫视着这片看似荒芜的土地。他在寻找,寻找记忆中那些微不足道却可能蕴含生机的线索。
忽然,他的脚步在一处向阳的、相对避风的坡坎下停住了。
这里的地面并不平坦,散落着一些大不一的碎石,但奇怪的是,就在这些碎石之间,生长着几簇异常茂盛的野草!它们的叶片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墨绿色,茎秆粗壮,甚至比沟壑里幼苗田旁边的野草长得还要好!在周围一片灰白贫瘠的背景下,这几簇绿意显得格外突兀,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
“执火者大人?”安安好奇地顺着秦霄的目光看去,“这草…长得真好!”
秦霄没有回答,他缓缓蹲下身,无视了那些显眼的、茂盛的草叶,目光却落在了草根附近的地面上。那里的土壤颜色似乎与别处有些微的不同——更深一些,更接近褐色,而且土壤表面呈现出一种极其疏松、布满细孔洞的结构,如同被无数细微的针尖扎过。他伸出手指,轻轻拨开表层一点浮土。
“咦?”安安也凑近了看,发出的惊呼,“好多洞洞!像…像筛子!”
秦霄的指尖触碰到了那些孔洞的边缘。土壤极其松软、细腻,带着一种奇异的、微润的颗粒感,完全不同于周围干燥粗糙的沙石土。他心翼翼地沿着一条稍大些的孔洞向下挖掘,动作轻柔得如同考古学家发掘珍宝。
旁边的草叶和石花也被吸引了过来,好奇地围拢。
挖了约莫半尺深,秦霄的手指碰触到了一样东西。他心地将其周围的浮土拂开,一个由无数细土粒黏合而成的、结构精巧的拱形土室显露出来!土室内部光滑,壁上同样布满细微的孔道网络。
“啊!蚁穴!”草叶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常见的黑蚁巢穴的一部分。但让她惊讶的是,这蚁穴周围的土壤颜色明显更深、更油亮,质地也异常疏松肥沃!
秦霄没有停止。他用一根细的树枝,极其心地沿着这个蚁穴的孔洞网络继续向旁边探索、挖掘。很快,一个更大、更复杂的蚁穴系统部分暴露出来!无数纵横交错的细通道,连接着大不一的储藏室、育幼室甚至“菌圃”(虽然原始人无法理解其作用)。而所有被蚁穴占据的土壤区域,都呈现出那种令人心动的深褐色,松软、湿润、富含腐殖质,与周围灰白板结的砂石土形成了壤之别!
更让草叶等人惊异的是,就在这蚁穴网络的上方和周围,除了那几簇茂盛的野草,秦霄还挖出了一些已经腐烂的细昆虫残骸、半分解的草叶碎片,甚至一些极的、不知名动物的干燥粪便颗粒!这些有机物质显然是被蚂蚁们搬运而来,储存在巢穴中或堆积在通道口,此刻正缓慢地融入周围的土壤!
“这…这土…”草叶激动地抓起一把蚁穴旁的深褐色沃土,那土壤在她掌心散发着淡淡的、类似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轻轻一捏,竟然能成团,松开后又自然散开成均匀的颗粒!“好肥的土!松松的,软软的,像…像老林子下面烂树叶堆的土!”
石花也抓起一把旁边的原生砂石土,又抓起一把蚁穴沃土,对比之下,差异更加触目惊心!“啊!一个像石头渣子,一个…像揉碎的苔藓!”
秦霄看着掌心那捧深褐色的、充满生机的沃土,又看了看周围大片贫瘠的灰白土地,再望向草叶和石花那因发现而激动发光的脸庞。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仿佛记忆深处某个关于生态循环的模糊概念被眼前的景象激活了。
“…蚁…穴…非…巢…”秦霄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洞穿表象的穿透力,他的意念清晰地指向蚁穴和土壤的关系,“…乃…沃…土…之…炉…”
(蚁穴不仅仅是一个巢穴,它是一个制造肥沃土壤的熔炉!)
他伸出手指,点向那些被挖掘出来的腐烂昆虫残骸和植物碎片:
“…搬…死…虫…运…败…叶…纳…秽…物…入…穴…”
(蚂蚁搬运死亡的昆虫、凋零的落叶、各种秽物进入巢穴…)
又指向蚁穴周围那深褐色、疏松的土壤:
“…分…解…融…合…变…废…为…宝…土…自…肥…”
(在巢穴中,这些东西被分解、融合,变废为宝,土壤因此自然变得肥沃!)
最后,他指向那几簇在贫瘠之地鹤立鸡群的茂盛野草:
“…根…循…孔…道…深…扎…吸…养…分…故…茂…”
(植物的根系顺着蚂蚁挖掘的孔道深深扎下,吸收养分,所以长得格外茂盛!)
这番解释,如同拨云见日!困扰草叶她们的贫瘠土壤问题,答案竟然就在脚下这些不起眼的生灵身上!蚂蚁,这些平时被忽视甚至偶尔被踩死的东西,竟然是默默无闻的土壤改良大师!
“原来是这样!是蚂蚁!是它们让这土变肥的!”石花恍然大悟,兴奋地拍手。
“变废为宝…变废为宝…”草叶喃喃重复着秦霄的话,看着那些腐烂的残渣,又看看手中珍贵的沃土,眼中充满了对自然造化的惊叹和对执火者智慧的深深折服,“太神奇了!执火者大人,您连蚂蚁的奥秘都知晓!”
岩山也大步走了过来,抓起一把蚁穴沃土,感受着那与砂石土截然不同的温润与肥沃,再看向那些仍在孔洞边缘忙碌搬运碎屑的黑色生灵时,眼神已完全不同。他沉声道:“好一个‘蚁穴沃土’!地万物,皆有其道!蚂蚁虽,竟是养地功臣!执火者之智,洞悉地微毫!”
发现了蚁穴沃土的秘密,西坡的开垦策略瞬间发生了革命性的转变!不再盲目地大面积翻掘贫瘠的砂石土,而是转变为精准地寻找、保护和利用这些然的“沃土制造中心”!
在秦霄的指导下,部落成员学会了识别“沃土标志”——寻找那些在贫瘠之地顽强生长的、特别茂盛的野草或灌木丛!在这些植物根部周围仔细探查,十有八九能发现蚂蚁活动的痕迹(细孔洞、搬运碎屑的工蚁、拱起的土粒巢)。这些点被用削尖的木桩标记出来。
翻土时,遇到标记点或新发现的蚁穴区域,木耒心地避开其核心巢穴区(防止大规模破坏蚁群),只在蚁穴外围进行翻动。将翻出的贫瘠砂石土堆放到一边。
部落成员有意识地收集一切可用的有机废物——清理出的杂草(晒蔫)、厨余的动物内脏碎骨(切碎)、废弃的烂叶枯枝、甚至人畜排泄物(在远离水源处集中堆积初步腐熟)。这些“肥料”被心地覆盖在标记出的蚁穴区域表面或填入蚁穴边缘翻开的浅沟郑
秦霄观察到蚂蚁有搬运食物的性,特别指示将一些细碎的、易于搬阅有机碎屑(如碾碎的烂叶、细的昆虫尸体)直接撒在蚁穴入口附近,引导蚂蚁将其搬入巢穴深处,加速分解转化。
经过一段时间的“喂养”,蚁穴周围的沃土范围会逐渐扩大。这时,再用木耒心地将这些深度改良过的、呈现深褐色的肥沃土壤挖取出来。这些珍贵的沃土,并不立刻用于种植,而是被当作“种子土壤”!
*在需要开垦的新地块(同样是贫瘠砂石土),挖出一个个深坑。将坑中挖出的贫瘠砂石土运走(可用于铺垫道路或加固工事),然后将从蚁穴区挖来的沃土回填进这些深坑中!每个沃土坑,就像一颗肥沃的种子,为日后种植打下基础。
*对于面积较大、相对平整的土地,则将挖出的蚁穴沃土与大量收集腐熟的堆肥(草叶她们负责的“集肥养穴”产物)、草木灰等均匀混合,然后铺撒在翻开的贫瘠地表,再用木耒进行浅层翻拌混合,整体改善表层土壤的肥力。
这场“向蚂蚁学习”的土壤改良运动,在秦霄的指引下如火如荼地展开。西坡贫瘠的土地上,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了一个个被木桩标记的“沃土点”,周围覆盖着收集来的有机肥。蚂蚁们似乎也感知到了人类“合作”的意图,搬运活动更加频繁,蚁穴孔道网络隐隐有向外扩张的趋势。
几后的一个傍晚,草叶在西坡巡视。她走到一处几前标记并覆盖了厚厚一层烂草和腐叶的蚁穴点。她心地拨开表层的覆盖物,惊喜地发现下面的土壤颜色更深了,呈现出一种油亮的黑褐色,松软湿润,抓一把在手里,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类似森林腐殖土的清香!而旁边一处没有进行任何处理的对照区域,土壤依旧是灰白粗糙的。
“成了!真的成了!”草叶激动得声音发颤,她连忙抓起两把土,跑到正在沟壑口与岩山议事的秦霄面前,“执火者大人!头领!您看!蚁穴边的土,真的变得更肥更好了!”
岩山看着草叶手中那捧深色沃土,又看看旁边那把灰白沙土,感受着那截然不同的质地和气息,虎目之中精光爆射!他猛地一拍大腿:“好!太好了!此法若成,我岩山部落,何愁无良田沃土!何愁不能强盛!”
他转向秦霄,抚胸深深一礼,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执火者!您不仅赐予我们破土之器(木耒),驱鸟之法(惊羽卫),如今更揭示了这化废为宝、点石成金的‘蚁穴沃土’之道!此乃泽被后世、兴族强邦的无上根基!岩山代全族,叩谢大恩!”
周围的战士和族人们也纷纷投来无比崇敬的目光,自发地抚胸躬身。在他们眼中,秦霄的身影仿佛笼罩着一层洞察自然万物本源的神性光辉。
秦霄的目光却越过激动的草叶和岩山,落在那捧深褐色的沃土上,又仿佛穿透了土壤,看到了那些在黑暗中默默耕耘、分解、创造的无数微生命。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回响,仿佛在陈述一个宇宙至理:
“…土…非…死…物…”
“…乃…生…命…之…炉…”
“…万…物…生…于…土…归…于…土…”
“…腐…朽…化…神…奇…滋…养…新…生…”
(土壤并非死物,它是生命的熔炉。万物生于土,归于土。腐朽化为神奇,滋养着新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被标记的蚁穴点,扫过正在搬运碎屑的蚂蚁,最后落回族人脸上:
“…蚁…力…虽…微…聚…穴…可…改…山…河…”
“…人…智…虽…启…顺……方…得…厚…载…”
(蚂蚁的力量虽然微,但聚集于巢穴,却能改变山河;人类的智慧虽然开启,但顺应道,才能获得大地的厚载…)
他弯腰,从草叶手中捻起一撮沃土,任由那深褐色的颗粒从指间滑落,融入西坡的大地:
“…今…日…养…蚁…穴…沃…一…隅…”
“…他…日…效……地…肥…万…里…”
(今日我们养护蚁穴,肥沃一方土地;他日我们效法地,自当沃野万里…)
这番话,如同洪钟大吕,震撼着每一个族饶心灵。他们看着脚下曾被嫌弃的贫瘠土地,看着那些忙碌的微生灵,看着手中代表未来的木耒,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对土地的敬畏与对创造的热忱。原来力量不仅仅在于石矛木耒,更在于这顺应自然、点化腐朽的智慧!
草叶珍重地将那捧沃土包好,如同捧着部落的未来。她望向西坡上那些被标记的点,眼神无比坚定:“头领,执火者大人,我请求带领妇孺,专职负责‘集肥养穴’和‘沃土置换’!我们要让整片西坡,都变成这样的肥田!”
岩山重重点头:“准!从今日起,草叶为‘沃土司’,专司养地肥田之事!所需人手物资,优先调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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