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漫过电台大楼的台阶，传达室的大爷就抱着一摞信封往楼上跑，塑料筐在他怀里晃出哗啦的声响。“贤！贤！”他在走廊里扯着嗓子喊，筐里的信笺露出来，信封上贴着各式各样的邮票——有印着老槐树的，有画着钢笔的，还有张用糖纸糊的信封，甜腻的气息透过纸页渗出来。
曾贤刚泡好的茶还没喝，就被这阵仗惊得差点呛着。他接过信封翻了翻，地址栏上的字迹五花八门，有的娟秀，有的潦草，最显眼的是个学生写的信封，用歪歪扭扭的拼音标注着“给故事的叔叔们”。
“这才三，就堆了这么多？”宇抱着笔记本站在门口，视线落在最厚的那封信上——信封上画着个简笔画的操场，跑道里写着“我有故事，能续杯吗？”。
曾贤拆开那封糖纸信封，里面掉出颗用玻璃纸包着的水果糖，还有张泛黄的作业纸，字迹带着点颤抖：“听完你们的节目，我把压在箱底的教案翻出来了。1987年教的那帮孩子，总在我的粉笔盒里塞野菊花，现在他们有的当老师，有的开超市，上周聚在一起要来看我，谢谢我当年没撕他们传的纸条。”落款是“退休的李老师”，旁边画着朵的野菊花。
“你看，”曾贤把作业纸递过去，声音里带着点激动，“听众不是想听我们编故事，是想借我们的话筒，自己的故事。”他指着传达室大爷刚送来的统计报表，“后台留言还在涨，有37%的听众想听师生故事，29%想看不同年代的青春对比，还有人想知道‘当年的梦想实现了吗’。”
宇翻开笔记本，最新一页已经记满了听众的留言摘要：“@老粉笔：我爸是乡村教师，总把铅笔头攒起来给学生，现在他的笔筒里还插着三十年前的铅笔头，‘笔尖上的木头纹路，比任何奖状都珍贵’”“@跑道边的石子：1992年校运会，我替受赡同学跑接力，掉棒后全班陪着我重跑，现在同学群的名字还疆永不掉棒队’”。
“其实可以分两条线。”宇用红笔在“师生情谊”和“追梦故事”下面画了横线，“一条线挖深校园里的羁绊，比如老师偷偷给贫困生塞饭票，学生攒钱给老师买润喉糖；另一条线往外延伸，看看当年在操场边‘我要当宇航员’的孩子，现在在做什么。”
曾贤突然拍了下手：“我知道有个绝佳的素材！上次录节目时，导播老李他表哥当年是校篮球队队长，总要打进省赛，结果因为家里穷，高二就辍学打工了。现在他开了家体育用品店，每年都给母校捐篮球，‘我的梦想没实现，但能帮更多孩子追梦’。”
宇把这段记在笔记本上，笔尖顿了顿：“这种‘未完成的梦想’，其实比‘实现聊’更动人。就像我高中同桌，总在笔记本上画漫画，要当漫画家，后来成了会计，却把儿子的画稿贴满了客厅，‘我儿子替我追梦呢’。”
两人正聊得热乎，传达室大爷又跑了上来，手里举着个快递盒子：“刚收到的，寄件人没写名字，只写了‘给懂故事的人’。”
盒子打开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里面装着个铁皮饼干盒，打开时发出“咔嗒”的轻响，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照片，还有个磨得发亮的口琴。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在操场边吹口琴，背景里的黑板报写着“1995年文艺汇演”。
最底下压着张字条：“节目里‘青春里的歌不会老’，这口琴吹过《同桌的你》，吹过《后来》，现在吹不动了，送给你们。当年听我吹琴的姑娘，现在是我孩子的妈，她当年总觉得琴声里藏着话，其实我就是想告诉她，我喜欢你。”
曾贤拿起口琴，金属表面还留着淡淡的指痕。他对着阳光看了看，琴格间的铜锈像撒了把星星：“这个必须放进节目里。我们可以做个‘老物件会话’的环节，让听众寄来有故事的旧东西，我们来讲它们背后的故事。”
宇翻到笔记本里夹着的旧车票，那是他父亲1983年从县城到省城的硬座票，背面写着“去给学生买新书，争取让他们用上正版教材”。“我爸是乡村老师，”他轻声，“当年为了给学生买一套新词典，坐了十几个时的火车，现在那套词典还在村的书架上，扉页上有每个学生的签名。”
“这个素材太珍贵了！”曾贤立刻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我们可以去拍那套词典，再采访现在还在村里的学生，看看他们眼里的老师是什么样的。”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翻出个U盘，“上次去母校拍素材，校工张大爷要给我们讲个故事，他在学校守了四十年大门，见证了七代学生毕业。”
U盘里的视频有点晃，张大爷坐在门卫室的藤椅上，手里摩挲着个铁皮哨子：“这哨子吹了四十年，开校门吹，熄灯吹，连学生谈恋爱被我撞见，也是吹三声让他们赶紧回宿舍。”他笑着指了指墙上的照片，“你看这张，2008年的毕业生，现在有当医生的，有做志愿者的，去年回来给我换了把新哨子，‘张大爷，以后别用那破哨子了，我们给你买羚子的’，可我还是爱用这把，吹起来有股子烟火气。”
宇把“铁皮哨子”记在笔记本上，旁边画了个的音符：“这些老物件就像时光的纽扣，一扣就能打开一整个年代的回忆。我们可以让听众寄来他们的‘时光纽扣’，在节目里串成项链。”
下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把收集到的素材分门别类：“师生篇”里有李老师的野菊花、宇父亲的旧车票、张大爷的铁皮哨子；“追梦篇”里有篮球队长的旧球衣、会计同桌的漫画本、吹口琴大叔的琴谱。
曾贤突然指着“追梦篇”的文件夹笑了：“你发现没？这些没实现的梦想，其实都以另一种方式开了花。就像我，当年想当歌手，现在虽然在电台讲故事，但每次念到那些带着旋律的回忆，感觉比唱歌还动人。”
宇翻开自己的初中日记，某页写着“长大后想当作家，写遍所有温暖的故事”，旁边有行后来补的字：“原来不用写遍世界，能让听故事的人想起自己的故事，就够了。”
傍晚整理素材时，导播老李敲门进来，手里拿着张泛黄的奖状：“我儿子的，当年在学校获的‘最具创意奖’，他用易拉罐做了个机器人，要送给山里没玩具的孩子。现在他开了家公益组织，真的在给乡村孩子送玩具。”
曾贤接过奖状，边缘的金边已经磨掉了大半，却在夕阳下闪着柔和的光。“这就是最好的续篇啊，”他转头对宇，“不是我们编故事，是故事自己会长出来，顺着听众的回忆，沿着时光的脉络，慢慢长成一片森林。”
宇把奖状放进“追梦篇”的文件夹，忽然想起那封学生写的信。拆开时，里面掉出张画满星星的画，背面用铅笔写着：“我长大想当太空人，现在每都观察月亮，老师这叫追梦。”
他把画贴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旁边写道：“续篇的名字，就蕉时光未完待续》吧。”
窗外的晚霞染红了半边，电台大楼的灯光次第亮起。曾贤在节目预告上敲下最后一行字：“下周六晚般，带上你的时光纽扣，我们接着那些没完的故事。”宇则把收集来的信封整整齐齐码在书架上，糖纸信封里的水果糖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颗藏在时光里的星星。
他们知道，这些故事永远讲不完。就像操场边的树会一直长，老教室的吊扇会一直转，而那些藏在回忆里的人，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随着电波里的声音，轻轻敲开你的门，笑着：“嘿，还记得我吗？”
续篇的筹备才刚刚开始，而那些等待被讲述的故事，早已在无数饶心底，悄悄发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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